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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我为鱼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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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被正式批捕,这世间瞬间安静了许多,因为我的内心渐渐平静,外面的喧嚣似乎也与我无关。在这个方寸之地,我必须适应更要积极面对。放下吧,那一切幻想都只是昨夜,接受这个事实,无论如何,我需要走完一个完整的司法流程。

我的内心虽然渐渐平静,但监室单调的日子还在继续重复,而且一点也不平静。

韩进已经不再伺候段老板,他被检察院起诉了,听说下个月就要开庭,不过他和段老板走得近,吃饭聊天还是和他在一起。

我终于御下了这个包袱开始擦地,并且将“小二”的任务交给了新来的金顺利,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估计孩子都已经成年,他很顺从地鞍前马后服侍段老板,但段老板与他有代沟,除了需要金顺利服伺大小便,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擦地对我来说并不算一个苦差,我和周瑞广擦地的时候,已经有老兵示范,两个老兵一前一后,抄起毛巾,俯下身去,从监室大门开始,从左向右快速摩擦毛巾与地面,一行又一行,并随着节奏移动脚步,一边将身体往后退去,直到风场。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对锻炼身体来说大有好处,所以我并不为难。倒是轮到大扫除的时候,擦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毕竟用水冲洗不下五遍,来回擦地也不下五遍,最后还要换干净点的毛巾再来五遍。那些在板床上看热闹的,仿佛我们在海中打鱼,他们身处岸边赚着吆喝,这个时候,章宏远就会大声叫道:“大学生,快一点,快一点!”这是极其惹人厌烦的,我这时会故作生气地冲他骂去:“他妈的,别给了鸡毛当令箭!”

过了几天,我又收到了小曼和晓丽姐的来信,显然我的批捕消息她们已经知道,因为我收到批捕通知的第二天她们给我送来了衣物和钱,而且在信中满是对我安慰和关切,一要我乐观,二要我坚强。信中提及馨馨和宇锋玩游戏的场面,我禁不住再次眼泪双流。还有东方亮------我的弟弟,他竟然也来到江南,他平日里天马行空,独来独往,此次行程倒是让我有了一丝惊喜,他在信里搭上了一段问候语,虽然是只言片语,但也让我唏嘘了好一阵。原来感动就是这么容易,我发现自己的内心已经敏感脆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监室里又从一区调进来一个老人家,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两眼炯炯,老人家名叫庄明华,江南本地人,听说因职务侵占被立案,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只是腿脚有些不利索,一问才得知,原来在一区也受到同样的坐板折磨,脚腂都肿起来鼓了个包,庄明华却摇摇头毫不在意,我以为他更关心他的案情,凑过去问:“老庄,你的案情有进展了吗?”

老庄说:“不管它,还早着呢!”

他的心态果然很好,我有时自叹不如。

我好奇地问:“老庄,您是总经理吧?”

老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已经退休了。”

我追问:“那您是什么职位啊?”

老庄说:“我是副的。”

原来果然是老总级别,不过老庄看起来却很随和,性格也比较直爽。

此时,一旁的胡飞接过话茬说:“老庄原来在国企,小金库肯定是有的!”

胡飞身材高大,但肥胖的体型俨然成为他自己的负担,走起路来身上的脂肪仿佛都是一抖一抖要掉下来似的,腰围粗得像水桶般大小,脸上的五官却极不相称,那眼睛睁开与闭上也许只有一线之差,鼻子被挤得看起来倒是小巧得很,极像动画片里的搞笑人儿。胡飞也是因为职务侵占进来,他原是工厂的装御工,因为一时贪念拿了工厂的货物到外面去卖,结果被工厂报了警。

老庄听了不服气,严肃地说:“小金库哪个企业都有,但小金库即便有,也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他们说我职务侵占,只是没有罪名,临时套上去的。”

天下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愕然。

我说:“老庄,那这样说您是无罪的吧?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老庄说:“我跟你讲,我们公司申请破产,但政府不同意,要求公司继续经营。”

又是奇皅事件,我从没听过破产还要经过政府审批。

还没等我发问,老庄又说:“可是你要知道,我们是国企,江南有名的纺织机械厂,有很多人因为历史原因没有上班,但照样在领工资,这些人挂着空职,却没有创造效益,而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你知道有多少吗?规模达到几百人,正因为这样,导致了公司的运营成本居高不下,无利可图,所以公司只好申请破产,可是这一申请破产,这些闲着拿钱的人就向政府去上访,说是公司拖欠工资,违反了劳动法。公司能怎么着?又要我发工资,发不出来还不让破产?政府一直都不批复破产申请,我们没办法,只得也到政府门前去理论,结果到了市政府广场,竟然戒备森严,大批警察如临大敌,硬生生地我们抓到这里来了。”

“你们只是反映情况,凭什么抓人啊?”我问。

“说我们聚众扰乱公共秩序,说我们在游行。”老庄一字一句地气愤地说。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岂有此理!”我为老庄感到不平。

“所以我现在也不着急,他们不会轻易给我定罪的,也不会轻易让我离开这里。”老庄总结道。

老庄思路很清晰,但他并不害怕。我心里不免为他感到担忧,毕竟这个老人家,已经不再是气血方刚的年轻人,身体条件就无法相比,还要在这里熬那么久,想想都是挺难受的。

于是我安慰他说:“老庄,没事的,说不定马上就会放票了。”

老庄不以为然地说:“管它放不放票,反正我也老了,跟他耗上了。”

这个老庄果然桀骜不驯,他认定的道理如果没想通,你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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