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哀其不幸（2/2）

刘志祥说：“这次比较特别，那户人家主人不在，正好保姆在家，后来发现现金丢失了，保姆担心户主怀疑他，所以就报了警。”

我问：“原来如此，那你做这一行有多少年了？”

刘志祥说：“5年了。”

我追问：“你跟你女朋友相处那么久，难道她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刘志祥说：“没有，我告诉她我在工厂上班，她一点也没有怀疑。如果是晚上行动，我都会告诉他上夜班。”

难以置信，我想起最近都有他的信件，便说：“还有这样的事，你真是会撒谎。不过你女朋友对你不错，最近给你写了不少信吧？”

刘志祥讪讪地说：“是的，基本上两周一封，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我趁机劝他，说：“还是金盆洗手吧，这种‘工作’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

刘志祥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坐在板上发呆。

过了几天，刘志祥被通知上楼继续服刑，听说楼上是第二看守所，余刑在一年以内的都不投送监狱，而是在二楼完成剩余的刑期。

刘志祥调离以后的第二天，夏天的火热丝毫未减，竟然又送进来一个重刑犯。

重刑犯无疑是不受欢迎的，因为大小便需要有人伺候，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睡觉时转身会发出铁链的响声，周围人难免被吵醒，所以当重刑犯进监，有人重会抱怨似地骂道：他妈的，又来个负担。

这人名叫杜石锋，大约二十四五岁，中等个子，留着长发，眼神犀利。他进来时双手戴着手铐，双脚拖着沉重的脚镣，在走道里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管教跟在后面，直到他上了板床才为他解开手铐，而脚镣只是解开再锁到板上。对待重刑犯都是这样，寸步难离板床，其自由的范围只是双手可以触及的空间。

见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值班管教训斥了一声“老实点”，抽出钥匙便转身出去了。

他看起来并没有垂头丧气，表情平静，面对这个新环境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慌乱和不安。

郭子最卦，凑过去问：“杀了什么人呐？”

“我是自卫呢！”杜石锋一脸的不服气地说。

“说来听听吧。”

“唉，不想说。”杜石锋盯着铁链叹了口气。

我心想：看样子要挑起他的话题，也许需要适时鼓励一下。

没想到郭子真的这样做，只听到他嘻皮笑脸地对杜石锋说：“我们这里有高材生，可以帮你免费分析分析案情。”说着扭头向着我。

我哪有心思分析别人的案情，我自己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呢！公安机关的案卷材料听说流转到检察院，又以“证据不足”为由再次退回到公安机关，这样一个流程又是两个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我无法知晓，也没有人能告诉我。我正郁闷着。

听郭子这么一说，我毫无心思，自嘲道：“这里没有高材生，这里只有阶下囚。”

郭子也不在意，继续问杜石锋：“是怎么回事啊？”

杜石锋似乎不想展开太多，只是应付般地回答道：“那人掐住我的脖子，我一时喘不上气，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把他捅死了。”

我吃了一惊，道：“哟，难道是正当防卫？”

接着问他：“那人为什么掐你的脖子？你的刀从哪里来的？”

杜石锋说：“我那天喝了点小酒，趁着酒意，主要是为了壮胆，决定出去抢点钱回来。我随身带了一把剑。”他顿了顿，用手比划着，那剑只是20厘米长，我疑惑道：“那是匕首吗？”

杜石锋强调说：“不是，是短剑。”

我说：“你像个侠客一样啊，还有短剑傍身？”

杜石锋显然自惭形秽，说：“我原想只是吓嘘人用的。我到了那人家里，抢了笔记本电脑就跑，哪知道那个家伙把我拖住按到墙角，用手猛掐我的喉咙，我还以为我要被掐死了。”

郭子在一旁边补充道：“就这样你掏出短剑来乱捅？”

杜石锋点点头说：“那时候脑子乱成麻，什么都没想，就是一阵乱刺。”

我说：“悲哀，本是抢劫，变成杀人了。”

杜石锋沉重地说：“唉，不说了，冲动是魔鬼啊。”

是啊，冲动是魔鬼，这是对冲动者的告诫，也是魔鬼们的自我反思。

我虽然像个记者一样采访了这位“高人”，但想起自己眼下的处境，心里不免又生出许多感叹来。出污泥而不染，我什么时候能远离污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