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2/2）

余声苍白的脸上露出微弱的笑意，他从衣兜里摸出来一个白色管状的唇膏，然后抹了抹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又仔仔细细地把染黑的头发拢在而后。

季凉悄然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昨天下午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只觉得余声有些疲惫，但周远星已经向他坦白了余声和安幸真正的关系，于是这个时候他再向余声那张勉强笑着的脸上看去时，只觉得心脏痛的让他没有办法直起腰来。

他无法想象那一天过后的四年间余声是如何度过的，更无法想象他此时此刻去与那个人“见面”的心情，他觉得余声异常坚强，但这坚强中又有着令人心碎的脆弱，他穿着讲究严整，头发面孔都一丝不苟，他像是赴约的情人又像是上阵的死士，就连此时他向窗外望的眼神，都全然没有任何生机。

到达公墓之后余声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一捧满天星，流离在他身边帮他撑着伞，周远星带着季凉四个人一齐往山上走去，这一天天气很差，所以公墓里几乎没有任何人，只有苍白的石碑像是树林一样排列着，季凉在这样的环境中无端觉得有些冷，他向周远星旁边靠了靠，周远星觉察到了他的动作，将他的手拉着放进了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季凉紧张地看了一眼前面的余声和流离，好在他们并没有回头。

安幸的墓在公墓比较靠里的地方，看上去也比周围的崭新，他椭圆的黑白照片在石碑上永恒的微笑着，因为沾了一些雨水所以看上去微微扭曲。

余声蹲下去用袖子擦了擦那张沾了水珠的照片，又擦了擦石碑前积了雨水的平台，然后才缓慢地把那一大捧满天星放在了平台上，他的脸上带笑眼睛却湿润，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阿幸，我们来看你啦。”

季凉忍不住转开了头，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无法忍耐的酸热。而周远星的胳膊从另一边环绕过来，单手捧着他的脸颊用拇指摸了摸他微冷的耳廓。

“幸哥，我们都过得很好，这个赛季打完我要退役了，”流离也蹲下去把伞更严密地遮在余声头顶，他有些羞赧地说，“退役之后我准备去结婚，女孩儿还是原来你见过的那个，你让我好好珍惜的那个人，我紧紧地抓住了。”

他说完之后便向旁撤了半步，好让后面的周远星路露出来，周远星拉着季凉往前走了半步：“队长，这是我去年说过的那个新队员，我带他来见你。”

季凉有些无措，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说什么。

“我们今年打进了亚锦赛决赛，又差点拿了世锦赛的冠军，上个月我和季凉流离进入了世界杯国家队，我们在上海的小组赛打了15-0的成绩出线，”周远星的语速很快，像是憋着一口气在说话，“我们会要拿世界杯冠军，我们要登顶亚锦赛，我们要拿所有能拿的第一，我们要让WGT永远写在飓风暗影史诗的圣坛上。”

季凉抬头看着周远星的脸，他的表情不再幼稚了，这是季凉第一次觉得自己应当用“男人”而不是“少年”称呼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当年余声的选择是对的，把摇摇欲坠间队长的职责交给他也是对的，虽然艰难虽然看似荒谬，但周远星的确是一个足以信任的人。

“世锦赛中国有两个队伍进入了决赛圈，另一个是小志的俱乐部，”余声轻笑了一声，低声补充道，“世界杯的队伍他还做了队长，现在前途不可估量。”

周远星的眼睛垂下去了，他显然没能轻易原谅昨天安志的言行，于是对余声如此称赞他感觉非常不满。

“暗影史诗今年又获得了最佳网络游戏和最佳电子竞技项目的双项大奖，”余声似乎感觉到了其他三个人都不太想听Axmy的事情，便转而又说起其他的事情，“我们和韩方的洽谈也有了很大的进展，他们不光会投资WGT和几家大的俱乐部，还会派遣教练和队员过来。你那个时候担心暗影史诗在中国会不会昙花一现，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担心了。”

余声事无巨细地讲述许多工作上的事情，甚至描述很多琐碎至极的细节，他的声音轻柔又缓慢，像是惧怕惊扰到什么一般，嘈杂的雨声中他的嗓音甚至有些几不可闻，但季凉明白他的这些话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他们雨中静立了足有半个多小时，余声突然转过头来说：“你们去车里等我吧，我可能还需要一会儿。”

流离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把伞递到他手里，周远星盯着余声的面孔看了几秒钟：“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说完他才带着季凉和流离一起离开了公墓，下山的路上大家都沉默无言，走到车边接连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水珠，然后钻进了车子里。

雨下的更大了，车窗上像是有一个小瀑布，季凉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昨天没有从流离口中问出答案的那个问题：“声哥是为什么退役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