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车站(2/2)
后来,向俨说:“没有。”
没有爱上他,没有爱上向兴学。
向兴学自己在心里把话补全了。
没有。
向俨那个朋友又发来消息:“那你和他在一起你图什么?爸爸告诉你,屁\/眼可不耐\/操”
向俨说:“不劳你费心。”
-“不能,你必须把话说明白了,你又不爱他你跟他玩儿什么?”
-“没玩儿。
“但还能离不成?
“猫归谁 狗归谁
“同性恋又不合法,我没法上法院要孩子
“我也不年轻了
“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向俨在浴室里没好好穿衣服。
睡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漏出大片袒露的胸口。
他全身都冒着湿气,发间有水珠嘀嘀嗒嗒地往下落,砸在丝绸的睡袍上,晕出大片深色的斑点。
向兴学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有些无措,他不应该偷看向俨的隐私。
成年男人应该云淡风轻地装作无事发生。
合格的恋人或许能够参透这些无心之言的真假。
可是向兴学不能,他希望“不爱”和“不能离”都是假话。
“怎么了?”向俨问。
向兴学张了张嘴,想问“你到底爱不爱我。”
但这种话到底不适合从一个长辈的嘴巴里吐露出来。
向兴学什么也没说。
向俨何等聪明呢,他只是扫了一眼桌面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但他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回浴室拿了条毛巾擦头发。
向俨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跟向兴学一起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还做不做了?”
他问着,背过身去系紧了睡袍。
谁都知道做不了了。
向兴学有点受不了向俨那种无所谓的样子。
他有一肚子难受和愤懑要宣泄,向俨却淡定得很,所以向兴学也不能爆发。
不合适。
“小俨,猫和狗,你想要的话,都留给你。”
经济学上有一种理论,说人们总试着追寻效用最大化,想用最少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满足感。
成年人的世界要更加复杂,尤其是向俨这样的人,他喜欢花最大的代价换取最小的损失。
向俨的世界里可能没有“更好”这个词,只有“不差”。
两个人一起生活本来就是为了各取所需,向俨需要一个形式上的伴侣,代价是他的爱情。
这在向兴学看来是一种很大的代价,但在向俨眼里,这种付出或许不值一提。
向俨更想要一种体面。
当然,这都是向兴学的揣测,他并不知道向俨在想些什么。
向俨不是孩子了,向俨有自己的想法。
“我没让你走。”向俨说,“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于是向兴学对向俨说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男人说这样的话,说得悲壮又决绝。
说出口的时候,向兴学想,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他没再说话,静静地等待向俨的反应。
向俨伸出食指按住了向兴学的嘴唇,然后吻在了自己的指尖上。
他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吻得认真又虔诚。
老练又油滑。
房间里空调熏着暖风,空气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水汽。
向兴学的嘴唇很干,死皮结出一层薄薄的壳。向俨的手指也是干燥的。
向俨睁开眼睛,用手指磨擦向兴学的嘴唇,把虚张声势的空壳都按了回去,然后说:“你非要这样吗?
“那就分开吧。”
桐城的冬天是湿冷的。
十一月,绿叶树尚还绿着,初冬的冷雨为落叶林褪下了掩饰。
桐城的气温尚在零度以上,也没有呼啸的北风。
只是冷。
纯粹的冷。
狗子亦步亦趋地跟着行李箱,偶尔呜呜地哽咽,它知道行李箱代表分别。
“带它回去吧。毛被淋湿了。”向兴学按下了车钥匙。
“我来开吧,省得你再找人开回来。”
向兴学没有拒绝,俯身摸了摸狗子的脑袋,“要坐车吗?”
向俨和狗把向兴学送到了机场。
向兴学坐飞机,转高铁,换乘普快,最后搭上慢车,到了小圻县。
北疆的冬天很干燥。
海风吹不进大陆的深处。
“向老师。”
向兴学看到陆旻乐,然后整个人都被点亮了。
喜欢应该是这样的。
“这里离桐城真的好远啊。”陆旻说,“但这儿也很冷。”
向兴学没有搭理他,但陆旻也不丧气,“老师你只带了两个箱子吗,衣服会不会不够?”
“衣服是你师娘准备的,不会不够。”
向兴学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在车站坐了五个小时,抽完了整包烟,脑子被吹得很清醒。
那晚他有些生气,但也没真的想要放手。
把狗子和猫留给向俨,怎么可能。
人和猫和狗,向兴学都要。
以退为进不是一种好的方法。
但是向兴学又想让向俨明白,什么叫想念,什么是爱情。
他们可能需要这样一段冷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