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2）

只是沉棠老祖尚且不知，容云的顿悟，非是看破情爱，了断尘缘。而是心有执念，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世世轮回，他也一定要找到姜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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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死狱，人称十方阎罗殿。

死狱无天日，无年月，有进无出。

魑魅魍魉滋生凶兽尸鬼邪崇无数，只有世间大奸大恶的歪魔邪道才会被打入阎罗殿，或是那些不容于世的穷凶极恶之徒遁逃于此，得以苟且偷生。

一旦入了十方殿，再无出去的可能，外界寻不到这里人的一丝生气。他们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度过千百年，直到不得善终的那一天。地下暗流皆是血红色，蜿蜓盘旋在布满青苔的巨石间，翻腾着令人作呕的腥涩红浪……

一只手从血河中伸出，攀住岸边崖石，血珠落尽，露出苍白的皮肤。半晌。一个人从河底爬出，他全身上下皆是血，衣衫早已褴褛，紧紧黏在身上，若非散乱的长发得以遮掩，那零星布条哪堪蔽体。

那不是旁人，正是劫后余生的姜荨。

幸而姜荨天生水灵根，得水源之处即得生机，落了十方殿的血河，竟是从那腐肉残肢的血水中得了凶戾的生机，这生机邪崇，充斥着怨恨、不甘，恰与姜荨那时心境相同，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咳咳咳咳……”姜荨俯身干呕，吐出两口淤血，无力瘫倒在荒瞬芜阴森的河岸上。他的半条胳膊垂下，落在水里，汲取着血河中的灵力为自己疗伤。

这河水邪秽，用以疗伤难免污了道心，可是……他想活下去。

实在是太想活下去了。

不想就这样死去……所以哪怕是披污秽而生，也要活下去。

“嗯……”姜荨咬紧牙关，压住一声低吟，费力的蜷缩成一团抱住肚子。冰冷的肚腹像是一块冷硬的石头，手心下一阵阵发紧，姜荨的额头抵在一块碎石上，磨的眉角出血，许久才呼出一口气，冷烟散开，他颤着指尖攥住腰间一片破碎的衣襟，垂头从喉间挤出一阵痛苦的呜咽。

浸在血河中的手冰冷到没了知觉，姜荨恍惚想起容云的温热的掌心总是小心翼翼的呵护在他的腹侧，像是拢着稀世珍宝般带着无限温存和热忱。他亦曾在自己耳畔低语，细碎地说着情话，许过他种种来日方长的美好。

“呃——”姜荨咬住舌尖，抵在肚子上的手猛地按了下去，痛的瞳孔忽的一缩，垂在血河中的那只手攥的腕上青筋凸起。

眼前的虚妄似乎烟消云散，心底平白起了波澜，无数的声音在心头缠绕。他为什么不在你身边?为什么你看不到他?他修为高深，难道察觉不到岳庸老祖的到来?他的阵法号称元婴之下第一，为什么会被轻易破掉?他当真那般将你置于心尖？还是说一切都是骗人的。

若无容云，他还是一宗之主，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处境……

血水四溅，姜荨猛地抽出手来，惨白着一张脸用力甩了甩头。这血河里的灵力，太易找到心底的细微蛛丝马迹，挑拨起阴暗的心思，一发不可收拾。

没了灵力的支撑，姜荨双眼发黑，一口气要断断续续半晌才能喘完，正这时，阵痛再次袭来，比之前几回都痛的厉害，让他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

姜荨猛地阖紧牙齿，疼的抱着肚子缩作一团，大动胎气之后，这幅身子再也无力承受住脆弱的胎宫，羊水混着血水从双腿间流出，腥涩的血气蒙了一地。

黑暗中，无数阴沉的森绿眸子闪烁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