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2/2）

灭世黑莲堙没在姜荨眉心，数十万年来，鬼族历代盛衰如走马观花般一并入了他的识海，随之而来的是鬼族历代鬼王的神识一并融于体内，一时间风卷云涌，雷霆万钧。

鬼王霜白大限已到，既已不负众望找到了传承人，总算是了结了心头大事。早在三百年前，他就已是强弩之末，而今失了灭世黑莲，算是彻底油尽灯枯。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身形渐而消散，悠远声起：“十方殿被几方势力占有数百年，这里本是属于你的……你且去拿回来……”

姜荨已是无心去听这些，没有了天道束缚，腹中的胎儿像是骤然寻到了出路，再也不做无谓的挣扎，转而一心一意的想要出生了。

身下的骨头一寸寸被粗暴的撑开，姜荨下意识的抬起身子，唇间咬紧了自己缕缕发丝，一道道冷汗顺着眉心流淌下来，胎儿渐渐移至下腹最末，冲破桎梏隐隐露出柔软的头顶。

可之于姜荨，这无疑是一场灭顶的折磨，像是全身骨头被一根根剥离开皮肉，骨血磨搓过娇柔的内壁撑出匪夷所思的出路，留下粗粝的痛楚。

冰冷到空无一人的山洞里，姜荨只能听见自己的痛苦嘶喊声，或许里面还夹杂着抽泣，可那又怎样，到底是无人可应……

姜荨昏昏沉沉疼了不知多少天，似乎有什么从腹中挤出。他强撑着垂头看了眼，越过尚且隆起的肚子摸到湿漉漉的小脑袋。他咬了咬牙，狠心用力推动下腹……

死寂的山洞里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雪白的婴儿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挥舞了一下小手，没有啼哭，没有呼吸。

姜荨身下一片乌黑的血迹，脐带的一端还拖连在体内未娩出的胎盘上，他怔怔看着身旁软软一团的小东西，想不明白那么小一点点，怎么就这般能折腾人呢。这软绵绵的小胳膊小腿是如何在他肚子里翻腾出那样使人痛苦至极的动静的。这绵软乖巧到让人看一眼就心头发软的小家伙，怎么就忍心那般磨搓他的。

失神的看着看着，怀中软软的小家伙儿忽然朝姜荨咧嘴一笑，发出不明所以的啊啊声。这一刹那，姜荨双眸一酸，心底的最后一丝防线溃不成军，他小心翼翼将初生的婴儿拢在怀里，呜咽声先是低低如诉，后来渐而变成放声大哭，久久回荡在冰洞里……

宣泄着沉积百年，无处安放，走至末路的痛苦。

没有人知道，这一场剥离前尘的哭泣。就如同没有人知道，十方狱将要迎来新的主宰者——一个身披黑衣，怀中时刻抱着一个婴儿的年轻鬼王。

姜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