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阿蛮明显楞了一下，脸色也有些变了，凤檀心道不好，忙问道：“公主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阿蛮嗫嚅道：“公主被抱走了。如今您已是新帝后宫之人，日后便要全心全意服侍新帝，公主乃前朝皇女，养在您这里恐怕不妥。”

凤檀万万想不到会与公主分开，一时有些愣了，可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公主是前朝的公主，他如今却已是新皇的人，他与公主的父子情分，怕是就此断了。

“可怜我的公主，还没有出满月。”

两番骨肉分离，就像是割去了凤檀的心头肉，他木愣愣的瞪着眼睛，觉得空荡荡的，没有个依靠。

阿蛮看他失了魂魄的样子，心里也觉得难过，只能安慰道：“侍君，新帝已经给了恩典，公主由朝廷恩养着，成年前还居住内宫，衣食无忧。侍君要想开一些，回头奴婢去打听打听公主养在宫中哪一处，日后若是您想公主了，咱们就悄悄的去瞧一眼。”

“好。”凤檀木然的应着。或许这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好歹他和公主都还活着，虽不能亲自抚养她长大成人，知道她好好活着，日后即便不能相认，能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此后，凤檀依旧住在他从前的明光宫里，他产后未能好好休养，又在废殿里受了凉，卧床躺了几日才恢复了些元气。或许是新皇仁德放了许多宫女出宫的原因，内宫比从前安静了许多。

回到明光宫的第三天，凤檀能勉强下床了，他避开殿内的其他宫人，只带着阿蛮来到了内宫偏僻的铜雀园里。

天色幽暗，火光映着凤檀沉静的容颜，他往铜盆里添了一捧黍稷梗，火苗迅速吞噬燃烧，升起一缕薄烟。凤檀直直看着铜盆里那一簇火光，双眸里映出了两团火焰，亮晶晶的，仿若天上的星子泛着温柔的光，一阵风吹过，烟吹到了眼睛里，熏得眼眶酸疼，一滴泪水坠落，落入了火光里。

待他烧完，阿蛮将铜盆里未烬的残灰埋进了泥土里，小心处理好，不敢留下丝毫痕迹。

“侍君，我们回吧，出来的太久了，会惹人怀疑。”阿蛮搀上凤檀的胳膊，扶着他往明光宫走去。如今明光宫里的宫人都是新换上来的，他们一举一动都需得多留个心眼，唯恐留下话柄。

月色惨白，整个内宫都笼罩在凄凉之色里。明明是春日，凤檀却觉得满目荒芜。他在明光宫住了十二年了，十二年，他没有踏出过深宫一步。

“阿蛮，你说，人有来生吗？”凤檀看着天上月宫问道。

阿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想着九皇子的事，心里酸楚，宽慰道：“有的吧，逝去的人，都要重新去投胎吧。”

阿蛮不知道，方才凤檀有没有在心里也祭一祭先皇，或许是有的。

明光宫里的日子安宁平静，凤檀比前朝时更清闲了。从前，他要伺候先皇，要侍寝。而如今，小皇帝只把他安置在后宫里，再没来见过他。可凤檀的心里并不轻松，无时无刻不在为承英提心吊胆。

又过了几日，新皇下了第一道诏令，举国大丧，祭奠兄长。朝堂与后宫皆着素服，三日方止。

凤檀这里也不例外，一日之内，明光宫里的宫人都一身素服。而凤檀穿了一身白衣，头上的发冠也摘下，只系了一条白色的发带。

三日过后，宫人已换上寻常衣饰，凤檀仍是一身白衣。

他着白衣九日。

他出身岐山凤氏，故乡的风俗，丈夫逝后，妻子着白衣九日。

阿蛮想，这身白衣，也许是为先帝而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