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2）

外公想让他得宠，因此格外在意他腹中的皇嗣，所以，他让阿蛮自宫外带进来堕胎药时，阿蛮百般劝阻，十分的不情愿。而小公主是他为前朝皇帝生下的孩子，自然与他越疏远越好，若是死了，就更好了。可是阿蛮终究没忍心下手，只任由瑶华将小公主抱走了，以此来断了他的念想。

想到这里，凤檀不由得一阵后怕。人的真心之所以可贵，是因为，那些害我们的人往往是我们真心相待的人。这一颗真心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糟践，我们便不敢再将它拿出来示人了。

阿蛮哭的很伤心，流着泪说：“凤君，奴婢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您的事，也没有向侯爷传递过任何对您不利的消息。九皇子的事，奴婢更是只字未提。”

凤檀当然相信她所说的这些话，若是外公知道了承英的事，承英一定活不到今天。而凤檀早已不再单纯，若是阿蛮真的透露出去了承英的消息，他也不会让阿蛮活着。他知道，让一个人永远闭上嘴的方法就是死亡，他应该杀了阿蛮以绝后患，可是他到底没有那么心狠手辣。

阿蛮哭着退下了。

凤檀令人将床帐放下，在被子底下将自己蜷了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全。云州谢氏，乃百年世家，历经数朝，岿然不倒，在政局中游刃有余，若非靠着圆滑的处事手段，便不会有今天。外公是个冷漠狠心的人，一直都是。在外公心里，家族利益比什么都重要，相比之下，骨肉亲情便算不上什么。也因着他的冷漠与狠心，凤檀的母亲和舅舅都相继与家里断绝了关系。

凤檀心里清楚，外公对待自己的子女尚且如此，更何况他这个外孙。在家族利益的面前，没有什么对，更没有什么错，只有选择与舍弃。就如同当年，凤氏为了保全整个家族，不得不向厉帝妥协，而舍弃了他。

他只是觉得遗憾，为什么偏偏是他呢？这种被舍弃的命运，为何偏偏落在他的身上呢？他不得不相信命运，他只能遗憾他的命运。他难过的，是他的命运，而非做出选择的他们。

褚晏来到寝殿，只听见床帐内传出压抑的哭声，他的心很慌，手打着颤将被子掀开，看见凤檀脸上糊满了泪水。

“凤檀，凤檀你怎么了？”褚晏柔声唤着凤檀的名字，小心的将人圈在自己怀里，用衣袖帮凤檀擦泪。凤檀的神情似乎格外伤心，让他手足无措。

少年带着薄茧的手指掠过凤檀眼角，拭去了一滴泪水。那有些粗糙的手指划过脸颊，带来了些隐约的刺痛，耳畔温柔关切的声音愈发清晰，凤檀的眼泪却流的更凶了。他将脸埋进褚晏胸前，哭声宛若小兽的哀鸣。

凤檀投入怀中的一瞬间，褚晏觉得自己的胸腔被某种说不上来的东西装满了，满满的，却又刚刚好，仿佛他的心脏就是为了迎接凤檀而存在的。

褚晏是个嘴笨的人，他真是喜欢极了凤檀，可是凤檀哭的这样伤心，他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连抚摸凤檀头发的动作都格外僵硬，嘴上只会笨拙的说着，“凤檀，别哭了。”

“告诉朕，你怎么了？”

凤檀却哭着问他：“陛下，喜欢我吗？”

褚晏愣了片刻，回道：“喜欢，很喜欢，喜欢极了。”

凤檀又哽咽着问：“陛下会一直喜欢我吗？会厌恶我吗？会不要我吗？”

他哭的全身发颤，眼泪又将褚晏的衣襟晕湿了一片。

过了半响，褚晏回道：“不会。”

凤檀伏在褚晏的怀里，久久没有出声，褚晏低头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褚晏不知道，凤檀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

几日后，凤檀正在寝殿里小憩，却又听见了婴儿的哭声。是小公主被抱来了明光宫，只不过，不再是公主了，而是换了个身份。

褚晏对外说，这孩子是他麾下副将的遗腹子，父亲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母亲也病逝了。他与副将情同手足，不忍心孩子孤苦无依，便收做养女。

民间有种说法，说是留不住孩子的人家会过继个孩子养在膝下，可以旺一旺子嗣。而凤檀自有了身孕，胎一直坐不稳，波折丛生。恰好后宫里也没有别人能照顾孩子了，褚晏便以此为由，将这孩子养在了明光宫。

凤檀觉得这样的安排已经很好，他打定了主意，会将小公主的身世一直瞒下去，就以养女的身份养育她长大。

他给女儿取名叫承欢，后又觉得“承”字不妥，便改成了成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