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下)(2/2)
“没想到陆先生这么有人缘,连向来眼高于顶的嘉元县主都拜倒在他的......他的青衫之下。”朱颖抱着顾筱之的胳膊,在她耳边嘟囔着俏皮话。
岂止是拜倒在陆庭琤的青衫之下,简直是到了之死靡它的地步。
顾筱之望着那火树银花之下,相谈甚欢的两人,扯了扯嘴角:“男才女貌,女财男貌,不是挺相配的么?”
齐芦溪瞥了她一眼,幽幽叹道:“东山王府的门啊......旁人尚且避之不及,陆先生初来乍到,恐怕还不了解其中内情。你这个做学生的,这样坑先生真的好么?”
京中高门府邸的闺秀都知道,嘉元县主虽然身份贵重,却并没有交情特别好的闺中密友,大家都是点头之交,不过面子情。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为人高傲,目下无尘,还因为东山王府那尴尬的存在。
当年□□皇帝与贞烈皇后共育有三子,长子顺理成章先被立为太子。□□驾崩后,太子不被贞烈皇后所喜,为保性命弃国逃亡,继而□□次子继位,是为太宗皇帝。
前太子逃亡国外,妻妾子女却被留在了京中,长子被封为永康王,也就是后来的世宗皇帝。太宗皇帝驾崩,时为永康王的世宗发动政变,大败已为太后的贞烈皇后及小叔父陵王,继位称帝,追封已病逝他乡的父亲为让国皇帝。
后来世宗皇帝在征军途中被叛军诛杀,而那时今上正当年幼,太宗长子寿安王剿灭叛军有功,被拥立为新帝。寿安王称帝后,却暴虐成性,嗜酒如命,于酒后被不堪忍受的宫人所杀,庙号穆宗。
穆宗无子,身为世宗皇帝次子的端王继位,皇位便又回到了让国皇帝一脉。
而东山郡王的父亲赵王,乃太宗皇帝幼子、前朝穆宗皇帝亲弟。有那样一位皇位来路不太正的亲祖父以及名号臭得不行的亲伯父,东山郡王的处境可想而知,更何况,如今在位的天子还跟自己这一脉有点世仇,这日子就要过得愈加小心翼翼了,生怕一个不顺眼惹恼了皇帝。
再说顾筱之听了齐芦溪的轻叹,心内不由嗤笑,她哪里坑陆庭琤了?她这明明是为他们着想,成全了他们,省得他们如前世一般,要不得、放不下,痴缠到死也没能如意。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千里姻缘一线牵!她现在是帮他们千里姻缘一灯牵,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善解人意的前妻了。
只是有一点,她有些看不懂了。这么好的一灯牵的机缘,姓陆的何故要把那灯给收回来?这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说好的一起逛灯谜会,最终却在三拨人的愉快时光中度过了。陆庭琤与韩鹤晴忙着“谈情说爱”,顾筱之三人乐得围观陆先生的“谈情说爱”,只有勤勤恳恳的宁远将军还记得他们的初衷并且乐此不疲地达成了目标,真是个尽职尽责的“长辈”。
“给,师伯送你的见面礼。”韩遂红光满面地递上他赢来的那盏琉璃灯,看他的那个劲头,估计还能再战五十个灯谜。
顾筱之正要道谢接过,斜刺里又冒出一盏花灯来,而且还是颇眼熟的“二手”花灯。
“先生送你的。”陆庭琤固执地伸着手,面无表情。
顾筱之伸出的手一时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当然她的目标其实是相当明确的,只是朱颖和齐芦溪那两只,左顾右盼地看好戏的表情着实有些烦人。
她还是果断接过了韩遂的琉璃灯,婉转地对陆庭琤道:“先生应该将这花灯送给方才那位姑娘。”
陆庭琤直直地盯着她,久久未语,良久后才收回了手,转身与韩遂轻叹道:“破军兄,我说什么来着,寻常的花灯入不了顾二小姐的眼。”
“哈哈,可她接了我的花灯啊!”韩遂笑得眉开眼笑,那一口白牙在茂密的胡子里显眼极了。
他一得意,便又要举起那大掌来拍人,待意识到自己要拍的人是位娇滴滴的姑娘,才讪讪地收回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乖侄女儿,给面儿!”
夜色深沉,顾筱之与筝姐儿他们分开已久,便要与朱颖和齐芦溪告别,顺道再感谢了一回新认的师伯:“多谢您的见面礼,筱之回去便与祖父说新认了师伯,改日让祖父请您喝酒。”
“那敢情好!”韩遂哈哈笑道,又与陆庭琤道,“瞧,有师伯的酒,没先生的酒。”
顾筱之垂眸腹诽,我的酒他怕是再也不敢喝了。
“天色已晚,愚弟也要回去了。破军兄,就此别过,改日再聚。”陆庭琤朝他拱了拱手,又朝顾筱之说道,“顺道送顾二小姐。”
顾筱之明白这根本没法回绝,便随他去了。
几人互相告辞,分道扬镳,各回家去。
顾筱之去玉河边的路上,又沿路买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除了之前答应给徽哥儿的,还给家中的哥哥买了一些。二月初便是县试,今年哥哥没能与他们一起出来逛灯会,只一心在家闭门苦读。往常都是他买了各式小东西送她,这会儿她也能还他人情了,顿时有种再次长大了的感觉。
待与筝姐儿他们碰了头,一行人便如来时一样,浩浩荡荡地打道回府了。
许是有些恋恋不舍,又许是有严肃的陆先生同行,大家都没了来时的欢声笑语,只沉默寡言地低头走路,只有徽哥儿偶尔趴在奶妈妈肩上打个哈欠。
“你要知道,如果方才我强行将花灯塞给你,众目睽睽之下,你以为你还能有名节么?”陆庭琤微微侧过脸来,冷凝地斜睨着她,“到时你不嫁我,还能嫁谁?那后果,你承受得起么?”
顾筱之猛然抬眸,瞪大了眼惊愕而愤然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