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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无礼,不无礼……”承恩侯呵呵一笑,整张脸立时焕发出浓浓的光彩,“你们兄妹俩来祖父这儿,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顾筱之顿了顿,敛眸说道:“筱之有话同祖父与陆先生说。”
她原先也不知祖父将陆庭琤“挟持”回了府内,直到今早听说柴房失了火,而且是有人故意为之。这才着人去打听,方知是陆庭琤被祖父囚在柴房关了一夜。
她怕祖父气恼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于是便匆匆赶了过来,却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同样来寻祖父的哥哥,这才有个方才那一幕。
“哦,”承恩侯又抚了抚胡子,偏过头对顾衡之说道,“那衡之呢”
顾衡之就等着这一问呢,承恩侯话音方落,他便急不可耐地接了话:“祖父可千万别将妹妹许给这厮,这厮不是良配”
“嗯,小伙子还是有眼光的,”承恩侯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总要听听你妹妹的看法。”
顶好是孙女儿再刺激刺激那嘚瑟的小子几句,那小子就是欠刺激
“祖父,我们进书房说吧。”顾筱之偷偷朝承恩侯眨了眨眼,这事儿最好还是别让哥哥参与了,她怕吓着这位看似老成持重却明显“涉世未深”的少年。
承恩侯点了点头,对顾衡之说道:“衡之且先回去吧,你妹妹这事儿自有祖父做主,在咱们自个儿家,总不至于叫她吃亏。”
顾衡之左右观望了一阵,见祖父心意已决,只好讷讷地应了,又不免担忧地叮嘱了妹妹几句,方犹犹豫豫地告退,却是不敢走远,一个人在院外窝了下来。
待彼此知道底细的那三人进了书房,将门一关,顾筱之遂冷冷地盯着陆庭琤,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这婚事,我应了。”
什……什么
这情况太突然了,简直急转直下……
承恩侯一时没反应过来,迅速扇了扇为数不多的眼睫毛,那迟钝的老脑袋这才转过来指挥自己直愣愣地望向孙女儿,支支吾吾地问道:“丫头,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祖父,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顾筱之朝他浅浅一笑,“事到如今,我不希望因我一人之故而拖累了整个承恩侯府。”
前世,承恩侯府虽不长久,但那垮台好歹离如今还远着呢。今生,若是因这桩婚事而提前折了,那多怨得慌
“不至于,不至于……乖丫头,咱并不用怕他,祖父已经想好对付他的法子了。”承恩侯急急地说道。
顾筱之却是直直望着陆庭琤,继续说道:“陆行端,那就如你所愿,咱们合作。”
“你必然是有条件的。”
陆庭琤此刻的心绪倒不知是该欢呼雀跃还是黯淡无光了,恐怕所谓五味杂陈也不过如此。
她终于愿意再嫁他了,可是她的眸中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仿佛数九寒天里一口冰封的枯井。
佳人面(下)
“没有互惠互利的条件,算什么合作”顾筱之冷冷地回道, 不知为何, 她现在倒是有足够的耐心同他谈这场合作了。
“什……什么合作”承恩侯发现自己还是错过了许多,这场决定性的谈话似乎根本没他什么事儿啊。
“其实同他当初与您谈的交易也差不了多少, 横竖他也就只剩这点可以拿得出手了。”顾筱之扯了个极具讽刺的笑容。
陆庭琤的心口闷闷的,抿了抿唇, 隔了好半晌方垂眸说道:“好,那就让我们好好谈谈……具体如何合作。”
“还能如何就如你当初所说,我嫁给你, 你不遗余力地帮我承恩侯府渡过那场劫难。要我说得再具体一些你要凭着良心, 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 尽你毕生之力将六皇子推上皇位”顾筱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什么比让六皇子登上皇位更实惠的了, 只要六皇子是下一任皇帝, 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承恩侯已处于半懵状态, 大张着嘴左看看右望望, 没想到他这看似乖巧的孙女儿这么猛, 这么会谈生意,一上来就搞如此劲爆的话题。
“好,我原本就是这般想的, 当初说过的话自然不会食言。”陆庭琤轻轻地说道。
食不食言什么的, 都是靠他一张嘴,看他接下去如何做,才是正经。
顾筱之轻轻嗤笑一声:“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承恩侯府必须清楚并且全程参与你所谓的计划,光有惠山和尚那一条可不够。”
陆庭琤深深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接话,反而转过身来问起了承恩侯:“敢问侯爷,找到了那齐美人,接下来是怎样的计划惠山可能早已不在京城,天大地大、茫茫人海,找这样一个人可不容易,况且这事儿又不宜大张旗鼓……”
“哼,他那老相好如今就在侯爷手上,还怕他不主动上门”承恩侯鄙夷地说道。
“那如何让他知道,那齐美人已在您手上呢”陆庭琤继续淡淡地问道,“总不能满大街地张贴布告吧”
这不是废话么若可以,当初何不直接发下海捕文书那样的布告一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门儿清了。
承恩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他原本以为只要将那美人儿抓在自己手中,那狡猾的惠山自然如探囊取物一般了。如今搞了半天,却是连如何让他乖乖进入这“囊中”都没想好,真是尴了个大尬,偏偏还是在这姓陆的跟前……
顾筱之见祖父一时无言以对,便直言道:“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何必故弄玄虚”
陆庭琤放松地轻轻一叹,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却不妨顾左右而言他起来:“咱们的婚礼,总要请你小姑姑回来出席吧”
顾筱之猛然睁大了眼,眸光微闪,随即下意识地朝承恩侯望去。
她那小姑姑顾瑶,这几年来一直是府中的大忌,向来没人敢提的,尤其是在祖母跟前。前几年,她母亲临终前含泪跟祖母提了那么一嘴,祖母虽没有当即拂袖而去,那脸色却也立时不大好看了。
说起来,小姑姑前世也算帮她良多。前世,祖母病逝之后,她回京城奔丧,恰逢陆庭琤的舅母头回送周双喜上门,小姑姑二话不说便杀上了陆府,替她打退了那不要脸的周家母女。
至于她为何与祖母有如此深的隔阂,她也是后来,才从父亲口中知道了那桩前尘往事。
顾瑶十六岁嫁给永定侯之子,成婚三年却一直未有所出,永定侯府的长辈自然要给自家儿孙纳妾来继承香火。顾瑶却死活不同意,还嚷嚷着那毛病不在她身上,这种话换言之,那毛病就是在永定侯之子身上了。
当时那场闹剧,惹得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看两家的笑话。永定侯府脸皮薄,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即便要休了顾瑶。顾瑶倒也不怵他们,死扛着不肯低头,反而趁势放出话来,要休了她那没用的夫君
当时端王尚未继位,承恩侯身上并无爵位,顶着辅国大将军的名头远在边关戍边,可谓鞭长莫及。
于是家中的韩氏便与长女顾瑕去走了宗室的路子,又由卫国公出面同永定侯深谈了一番,好歹让那一对冤家顺利和离了,也算是草草平息了那场风波。
顾筱之当时听到此处,在心底喟叹之余,很有几分佩服羡慕她这位姑姑。她这姑姑的脾性实在是火爆泼辣、风风火火,像极了她祖父。若她当初能有小姑姑一半的性情与手段,也不至于在陆府过成那个样子。
这件事自然不至于让祖母与她分道扬镳,其实韩氏也是那等不愿服输之人,毕竟是宗室郡主出身,自有她的高贵傲气在,永定侯府的事说实话还不曾放在她眼里。真正让她们母女决裂的,还是顾瑶再嫁一事。
那场风波过后,为了躲避风头,顾瑶去了城外的檀清观修行暂住。谁曾想不过短短两个月,便又出了事。她在那里偶遇一进京贩货的茶商,竟是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了。
那茶商倒是不介意她的再嫁之身,可韩氏介意他的出身低微啊。便是和离出户的女子,那也是她郡主之女,辅国大将军之女,何至于要如此低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商户
这一来二去,母女俩便闹僵了。顾瑶不顾母亲的反对,一意孤行,带着之前从永定侯府和离时退回来的嫁妆,义无反顾地跟着那茶商远嫁去了岭南。
时隔三个月,便又叫京都中人热热闹闹地瞧了一回将军府的笑话。
自此后,韩氏便当没了这个女儿,再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提上两分。
承恩侯似乎也陷入了那无尽的回忆中,深深不能自拔,他也是许多年未曾见过那个极像他的小女儿了……末了,只能无可奈何地一叹:“看来,筱之是知道了你那小姑姑的事儿了。”
以她这个年纪,今生是无从知晓的,可若有前世的依托,那就说得通了。
顾筱之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
承恩侯沉静下来,脾气也不似方才那般暴躁了,转身同陆庭琤说道:“你的意思是让筱之的小姑姑帮忙”
“岭南古家当初以贩卖茶叶起家,如今粮食、药材、布料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财力之雄厚恐怕连侯爷都无法想象。”陆庭琤微一挑眉,缓缓道来,“您修书一封,请古夫人帮着寻一个人,哪怕是以他们的名义放出那齐美人的一星半点消息……应当不在话下吧”
那是他嫡嫡亲的幺女,老父亲的这点举手之劳,若是正常情况下,他的阿瑶自然就给顺手办了,然而眼下,顾侯爷却迟疑了……
细算起来,他也有十年未曾见到他的这个小女儿了。当年他从边关回来,惊闻阿瑶和离再嫁的消息,不顾妻子的反对,日夜兼程赶到了泉州。
没想到阿瑶连孩子都生了,愣是不肯跟他回来,那姓古的小子比她大了七岁,看着倒是对他们母子甚好,他于是也就随了女儿的心意独自回了京。
自那之后的头几年,阿瑶偶尔有书信往来,每年的节令之礼也会派人千里迢迢运上京来,可老妻想来是气得狠了,那些礼物竟是一次都没收,全叫人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