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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用了,县主还是赶紧替二皇子将这麻烦利用起来得好。”陆庭琤打断了她的提议。
只要你承认方才一直与我在一起……
有她做人证,自然不会再有人怀疑。
然而,还是她太天真了……
韩鹤晴苦笑一声,眸光渐冷:“好,那就如陆大人所愿。”
计中计(下)
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少卿陆大人,在东山郡王府举办的消夏宴上, 杀死了广安侯家的一个姨娘
这个姨娘已经怀有身孕, 一尸两命不说,而且十分疑似陆大人那已经“香消玉殒”的亲妹妹。
尽管不久前, 人们还信誓旦旦地说,陆大人的妹妹早就被盗匪所害, 这个姨娘不过是个妄图攀权附势的下贱胚子,但当爆炸性的新闻真正来临,人们还是更愿意结合各种途径得来的小道消息加以揣测, 以满足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窥伺旁人的心。
因此, 京城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就出现了多个版本, 也是相当有趣了。
“大理寺的少卿呀,知法犯法, 被人当场撞见杀了人你说, 他有什么想不通的, 要跟个下贱的姨娘过不去这下好了, 把自己好好的前途给毁了吧”
“听说是失手推了那姨娘一下, 那女的本就怀有身孕,倒下不就一尸两命了么否则,怎么至于呢”
“失不失手的还两说, 他一个堂堂正四品官员跟个姨娘见面幽会……算怎么回事儿这其中……啊呵呵……”
“嘿嘿, 真要如你所说,那出身侯门的陆夫人不就太没面子了么……”
“你们呐,都太龌龊了我可是听说, 那广安侯家的姨娘是陆大人的亲妹妹。当年,他那妹妹其实根本就没死,失踪后就给孙二少做了小。陆大人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亲妹妹却给人做小……恐怕是心里气不过,面子上下不来……”
“喔唷,那就更说不过去了,哥哥杀死妹妹呀……”
顾筱之靠在马车里闭目休憩,耳边明明是车轱辘吱吱呀呀的转动声和大街上热闹喧嚣的吆喝声,可这种窃窃私语就好像弥漫在空气里的水汽,似乎能无孔不入,自动自发地钻入她的耳中。
畅意园的那场消夏宴已经过去三天了,陆庭琤在大理寺的大牢里也待了三天——他该庆幸是大理寺的大牢,至少那些老部下,不会叫他吃苦。
她到现在也想不通,陆庭琤为什么不跟韩遂走,他明明有机会可以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可以做到片叶不沾身的……可是他没走,他选择束手就擒。
当韩遂告诉她陆庭琤的处境和他最终的决定之时,她发誓,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露出过那样震惊而古怪的表情。
他疯了么
她来不及多问,甚至来不及找回她的理智,便被韩遂催促着上了马车,接着便和祖父他们一道回了承恩侯府。
她甚至没有再见到陆庭琤,她只是从祖父和韩遂口中得知,陆庭琤被许多人撞见杀了陆杳娘,然后很快便在二皇子的主持授意下,下了大狱。
那天,她在侯府只待到了傍晚,便像以往无数次回娘家来探亲一样,在天黑前赶回了陆府。大嫂林氏不放心,要陪她一起回来,她笑着婉拒了。
看起来,她真的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她径直去了陆母的院中请安,告诉她老家淮安的二弟陆庭昭来信了——他的老师要将亲生女儿许配给他,所以想请母亲动身,回去替他张罗婚事。
陆母很高兴,自己这个二儿子读书虽刻苦,但不及大儿有天分,连考了两次都未中举,如今只在他老师的书院中做些助教的活计。既然久考不中,那做个教书先生,娶个贤惠媳妇儿过日子也不错。
陆母欣喜之余,便打算立即动身回老家去。
顾筱之帮着她张罗了两日,让一切看起来没那么急切,又拜托祖父请了侯府的护卫亲自护送她回去,这会儿便是才送了她出城门反转回来。
马车路过荣芳斋,空气里飘来莲子酥的清香,顾筱之叫入烟下去买了一些,然后怔怔地望着那些一口一个的小点心,缓缓对她说道:“去大理寺。”
荣芳斋的莲子酥与别家的不同,莲子是合着莲心一块儿磨成粉的,然后再与面粉调和,撒上糖,蒸成一块块清甜可口的小点心。
莲心,明明是那样苦的东西,偏偏要撒上糖。蒸出来的糕点虽然入口甜美,余味却还是微苦的。
不知为什么,荣芳斋要做这样矛盾的东西。
陆庭琤却喜欢。
——
大牢这种地方,总是藏污纳垢之所在,阴暗而污秽,里面的犯人就像臭水沟里的老鼠,终日见不到太阳。
陆庭琤看起来倒还好,还是穿着那身赴宴时所穿的略微华丽的青衫,虽然发髻有些毛糙,下巴上的胡子也冒出来了,但相比其他行尸走肉般的犯人,他算是一股清流了。
狱卒没有多加为难,很识相地给了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这大概就是被关在大理寺的大牢里的另一项好处了。
顾筱之四处打量了一圈儿,将手上的盒子递给他:“这里应该不会吃得很好,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莲子酥。”
“应该”陆庭琤挑了挑眉,笑着接过那个盒子,打开直接丢了一颗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唔,真香。”
“是你自己选的,什么滋味儿也该自己受着。”顾筱之淡淡地说道,“二弟来信要成亲了,你我是没时间回去替他张罗的,所以我派人送了母亲回去。”
这些对话,多像一对历经世事的老夫老妻。
陆庭琤停了嘴里的动作,抬眸望着她,轻轻一笑:“多谢你了。”
“接下去……要怎么办”顾筱之原本也想无所谓一些,可见他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又窝起了一股火,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以为你会问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陆庭琤眨了眨眼,难得脑子没有拐过弯来。
“这还重要么”她的口气有些冷凝。
左不过是陆杳娘那蠢货又被秦氏等人给利用了,认嫂嫂、认哥哥什么的,借口多得是。又是在东山郡王的地盘,又是广安侯府的人,二皇子想要横插一脚,实在太容易了。
陆庭琤轻叹一声:“秦氏想要为季妃做事,顺便除掉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在广安侯的眼皮子底下,她也不想想,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么”
他当然没动手推杳娘,甚至连激烈的争执都没有,是杳娘自己突然睁大了眼睛,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这更像是事先中了毒。
以他的警惕,怎么可能会让陆杳娘沾身有个什么万一,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好吧,现在是他自己愿意跳进这条黄河的……
“现在广安侯府一定是咬着我不放吧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我还是个知法犯法的,这件事儿不惊动三法司是不行了。”陆庭琤继续泰然自若地说道,他甚至能将外面的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季妃以为自己计谋得逞,这会儿肯定是在隔岸观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而韩遇那边要的,根本就不是定死我的罪名,只要我沾惹上这种是非,无论是否被冤,这个大理寺少卿之位就坐不牢。他们估计也知道秦氏的那点手段靠不住,早晚是会被查出来的,所以只能造势,只能拖延,利用杳娘的身份来做文章……”
“那么你呢你要做什么”顾筱之急切地打断他的话,声音有些颤抖。
陆庭琤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我要一个被三法司调查的机会。”
三法司什么黑料挖不出来尤其是御史台,那帮老匹夫只要听到一点风声,就会群起而攻之,跟蝗虫过境也没什么区别。
他是想用自己为饵……
顾筱之望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嘴唇嗫喏了几下,终究垂下了头。
陆庭琤走过去,抬手捧起她的脸,轻声说道:“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有面圣的机会。我与侯爷都商量好了,到时他会配合我,我只要咬住二皇子,这事儿就算成了。待此事了结,再无人能撼动六皇子的地位……”
“那么你呢”顾筱之直直望着他,眸中水光潋滟,她也不知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会带上浓浓的鼻音。
陆庭琤顿了顿,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笑道:“我无事……我说了,我很快就会去面圣,他们不敢把我怎样,就是这里是真的吃不好……你不是也说了,你不会过河拆桥,侯爷也不会过河拆桥,我有退路……”
顾筱之只是望着他不说话,喉头堵得难受,沉默许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陆庭琤将她的脑袋轻轻摁在自己的胸口,抬头望着这个监牢里唯一能泄进阳光的地方,喃喃道:“这本该是……前世就应该为你做的事,舒舒……舒舒,你有休书的吧”
他宁可她的心再狠一些……
顾筱之靠在他怀里的身子一僵,隔了好一会儿,才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根本就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