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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归去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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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回来,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当初魂魄散尽,幸好留了一缕在体内。燃青灯,寻夜明珠,设置结界,保你肉身不会坏死腐烂。你醒来后,九州,一定会有更好的明天!‘撷日摘星揽月者,齐天凌云试比高’,我们小时候许下一起名扬九州的梦想,现如今可不要搁浅了!”闻翊拭去眼泪,挤出一个极尽苦涩的笑容。

“日昃仙,我先走了……”闻翊带着他挤出的那个苦涩的笑容,朝着棺椁拱手作揖,而后离开了结界。

郁离林南,是弟子学习之处;郁离林北,是弟子起居之处。竹林北部,散落着许多楼阁院落,就像天上的繁星点点。绕过几条甬道,有一僻静的三进院落,其名“枫林晚”。

曾几何时,枫林晚一带是天权最热闹的地方,不仅是因为靠近当时掌门熹微尊所居的熹微殿,也因为里面居住着,熹微尊最信赖的一批亲传弟子。有许多弟子有事没事往这里跑,来找住在这里的人聊聊天,拉拉关系;也有仙门世家或者其他帮派的人往这里送些稀罕珍玩的。可是七年前,住在这里的人陆续搬走,这儿也开始荒废了,除却负责打扫的弟子来扫扫地擦擦门,或者景曦来小住一番之外没有几个人愿意到这里来。

闻翊推开那扇熟悉的,七年没有推开过的门,迈过门槛与台阶,走了进去……这是他从十岁开始生活的地方,哪怕把他眼睛蒙上,他也清楚往哪儿走是书房,往哪儿走是卧房;往哪儿走几步会撞到墙,往哪儿走几步会绊倒脚。

初秋微凉,院里的枫树此时还是一片翠绿,晚风拂过,沙沙作响。待到深秋,满院的红枫灼人眼,才是最美的时间。

闻翊才刚要绕进中院,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哪儿喊道:“子衿,是你吗?”

潺潺如流水击石,更激荡这闻翊的心扉。声音从中殿“倚云轩”的屋顶上传来。这是他朝思暮想,想了七年的声音。虽然不算动听,却一直是他心中最期盼、最思念、最珍视的声音。

“咦,怎么回事?”倚云轩的门被推开,一身披黛色云浪纹袍,内着绛色深衣的青年走了出来。

屋顶上飘也下一人,霁色的如意云纹袍在穿他身上颇有气韵,飘飘然犹如谪仙。狭长的凤眼里似乎盛放出别样的光泽,朱唇颤抖,像是要诉说着什么……

闻翊刚想开口,刚想说出那个几个字,那个只有他才会用的称呼,却硬生生地堵在了嘴巴,一个偏旁部首也没有出来。闻翊立刻换了一副神态,强忍住心中的思念,嘴角下拉,嘴唇撅起,瞪着眼前这个人,眼神极其冰冷,更有一种蔑视,宛如千载高山雪,手一直摩挲在箫上。

而被闻翊瞪着的这个人,也收敛起了方才眼底的光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酸楚。

场面一度尴尬。终于,有了一个声音打破沉静。

“子衿今天又是祭拜师尊,又是看望旧人,想必也是累了。十年没见了,岁月如梭,眼里怕是还留着旧日的风光,一时认不出凌云君也是有的。子衿,还愣着做什么?快行礼拜见啊!当年的凌翷,可还记着?”

“灵犀,他在这里,你不会是知晓的吧?”闻翊听着的语气极其冰冷,还夹杂了几丝愤怒。

“也是,凌云君日理万机,最是繁忙,又怎么是旁人请得动的呢?更何况凌云君身手不凡,来无影去无踪,出入天权如无人之境。您虽尊贵,却也不要忘了,人在天权,需要遵守天权的纲纪法度,律令条文,如今已快临近亥时三刻,所有院落都将下钥,您莫非还希望留在这里过夜?枫林晚只是小小的三进院落,偏僻狭隘,恐容不下您,若要留宿,还请另寻他处!灵犀,去禀报有容,就说有贵客前来。我身体不适,恕不能迎客,先行告辞。”闻翊斩钉截铁,头也不回地走向后院,走向了他自己的卧房——星移轩。他没有留意到有个人伤感的神色,那个人,也没有看见闻翊的黯然神伤与湿润的眼眶……

“子衿……哎!凌云君,您若是想留宿天权,我立刻汇报有容掌门,再为您寻一处舒适雅居……”

“不必了禀报了,不请自来,是我冒昧了。既然子衿身体欠安,那我便改日再登门拜访……”凌翷说着,看向了已经走进星移轩的子衿,眼神愈发酸楚,脸色也不是很好了……

“子衿,你这是……哎!凌云君,您这边请,我送您离开……”景曦无可奈何地说道。

“不必了……”凌云君挥了挥手,示意景曦去陪闻翊。他的眼底,除却无尽的伤感,便是无奈与愧疚,他一边走向门口,一边望着星移轩那扇他走不进的门……

星移轩内一切陈设如旧,甚至牌匾也看不出一丝灰尘。闻翊一直很喜欢“星移”二字。“星移仙”是他的号,也是他对曾经最好的追思,“日昃仙”是元辰的号,“月盈仙”是风常悦曾经的号。他们三人,早在少时就有着凌云壮志——“撷日摘星揽月者,齐天凌云试比高。”,曾期许要一同名扬九州,一生相伴,不离不弃。只可惜,现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少时的凌云壮志,放到现在,看上去是多么可笑的儿戏啊!

闻翊在屋内踱来踱去,自己生活了多年的房间现如今和刚搬进似的,怎么看都看不够。一会儿在窗前摸摸窗棂,一会儿走到书案前翻翻自己曾经画的画,写的字。直到景曦带着讨好的笑,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山楂糕和两盏茶,闻翊才走到红木案前坐下了。

景曦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便朝闻翊问道:“你何苦这样?明明期盼得不得了,明明朝思暮想的是他,多少次梦呓,你都念着他。为什么等到令仪站在你面前了,你却是这番态度?”景曦不解地问,右手撑着头,左手大拇指与食指扣成一个圈,其余三指在红木案上有节奏地敲击,像是什么乐曲。

闻翊吃完了手中的山楂糕,再拿出一块白色手绢擦了擦嘴角。语重心长对景曦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和他,七年前就有了结局。非同道,是殊途。从我和他相识的那日起,我就明白,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一直都把自己的心思埋在心底,不希望别人看见,也不希望他看见。在从前,我只希望陪着他到永远;现如今,我只求与他少见面,免得我徒增烦恼……虽然我一直想问令仪,自始至终,他究竟有没有……可是当他站在我面前,千言万语,我都全部涌在嘴边,可就是说不出……就好像,如果……徵仪站在你面前,你会告诉你喜欢他吗?”闻翊呷了口茶,唇齿间萦绕着淡淡的清香。

“不会。我也只希望陪着他,我看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只敢保持好距离,不敢太近。当初我救他的时候,我就怕他知道是我……”景曦听见自己心上人的名字,方才还是活跃,此刻却尽是哀叹与惋惜……

“是啊!就是这样的。”闻翊起身看了看窗外,走向窗边感叹:“回想起我与令仪相识,也是这样的一个月凉如水的夜晚,在归一斋那棵海棠树下……”

夜幕中挂着一轮上弦月,一颗流星悄然飞过……

“那是震元十七年的九月初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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