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枝春（4）（2/2）
“熹微尊的话你可真放在心上！”
“那可不！我们好像扯远了吧……”
“嗯。说起来那锦书你是见过的。小时候和我们一起同过窗呢！”
“难怪我说那么耳熟的名字！我现在全想起来了！”闻翊不知怎的居然感觉有一些激动。
闻翊的脑海中出现了锦书的音容笑貌。黝黑的圆饼状脸上，两道眉毛秋山起伏，一双眼眸春水灵动，笑声爽朗，穿着一条深妃色裙。
锦书给他最初的印象，就是一个直爽的小姑娘，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锦书第一次看见闻翊，什么话都不讲，直接冲上去，抢过他的海棠玉佩，在手里抛来抛去，数日皆是如此……如果不是玉佩福大命大，怕是现在已经化为碎片了；还有一次又一次地去解他的头绳，害得他一头乌发在风中凌乱……
“我记得以前她来过天权听学……她好像和许多弟子相处不甚融洽啊！我还记得有弟子叫我远离她来着。”闻翊手撑着头说。
“恭喜你，终于想起来了她！”元辰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和她以前是十足的冤家！每次进过午膳她就来找你吵架，也不知是吃饱了还是吃撑了。”
“啊！她简直是我的噩梦！我好不容易忘记了却又要记起……”闻翊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了无生趣地趴在桌上。
“估计她认出了你，会把怒火发泄到你身上，介时你的日子必会阴云密布。苍天兴许会普降滂沱大雨为你而泣！这正好解了巽州西南部的燃眉之急。”元辰笑着，本身不大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
“哎！我最怕的就是像从前那般，明明她先来招惹我，她却先哭，像是我把你怎么样了死的。解西南的燃眉之急？也算为苍生作贡献吧！不过若是我有朝一日为苍生而死，以我之力以换九州乃至天下周全，必会名留青史，也不枉我来尘世间走一遭了！”
“啧啧啧，翊公子可真是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啊！好了，咱惹不起也躲得起啊！大不了以后见了她绕道而行，不要起冲突就是了。”元辰说着，拍了拍闻翊的肩。
“赐我一刻宁静！”闻翊趴着，从他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柄折扇，展开后盖住脸以祈求暂时的安详。
“你的袖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东西？还是你已经可以完完全全驾驭谪仙扇了？谪仙扇那么好的东西，用来挡脸委实委屈了！你且宽心，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如何？”元辰问道。
“后者。还有，什么好消息啊？”闻翊嘟囔着：“明儿午膳有酸汤鱼？还是酸汤肥牛或者椒盐排骨什么的？”
“尽想着吃！”元辰拿起谪仙扇敲闻翊的脑袋。
“民以食为天。”
“明日不是可以不上课的吗？酉正时分我和乐晁在门口那棵枣树下等你，我们去金陵城中玩儿！”
“诶！这个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闻翊突然间又挺起腰板拍手道。
“那说定了！倒是可千万不要缺席哦！”元辰说道。
“哈哈哈哈一定一定！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亥时三刻下钥前还要点人，我先走了。”
“好好好，慢走不送。”
翌日，闻翊换了便装。心血来潮地捧着一面铜镜在哪儿照了起来，十三年来头一回觉得自己其实长得不算差。
但见深青色墨兰长袍翩翩，穿在他身上，闻翊犹如一常青松柏，虽说没有那么挺拔，但也穿出了两三分松柏的气韵。
出行自然是要配仙器法宝的，但也不能太过招摇。闻翊走到乌木案几前，拿起了一架在楠木架上的玉箫与折扇。
玉箫雪白，也有些许淡黄，末端镌刻着霞纹，还以篆书刻着难以觉察的二字——“梦萦”。这是闻翊最心爱的法器，也是恺之幼时传给他的，据说是上古仙器，只有有缘人才能吹响。闻翊十一岁时无意把玩，竟吹响了梦萦，恺之知道了便笑嘻嘻地把梦萦传给了这有缘人。虽说玉箫吹奏时不似竹箫沁人心扉，但这一品梦萦却吹出了更胜竹箫的天籁。
那折扇便是谪仙扇。扇骨为上好的檀木所制；扇面所绘的是云绕山水，一直让闻翊叹为观止，笔法细致，意境深远。在谪仙面前，其余的扇子便都是等闲俗物，全九州怕是也寻不到第二把可与之媲美的。
谪仙扇子衿早已驾驭，完全可以随时挥手召唤。箫别在了腰间，整个个人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
闻翊又走到他的两柄剑前，拔了一柄，又拔另一柄，光印在青锋之上，寒光闪烁。他的两柄剑，一柄长约三尺五寸①，剑锋凌厉，剑身如白虹，隐隐飘逸着些许寒气，剑格上镶琳雕刻着一朵朵棠棣，剑鞘上代表家族的星耀纹与白矖蛇纹斑驳交错，上镌二字“我心”，剑柄的后段镶嵌着金，末端的蛇形图案，系着纁色剑穗，极尽华贵；另一柄长约三尺六寸，剑镂星痕，剑身轻盈，似隐隐含光，上镶美玉，好似夜幕星辰，虽然看上去有些许陈旧，但却依旧锋利，剑鞘为星色，上镌二字“点星”。
这两柄剑中，我心是在启蒙开智时家族里为他所铸就的，另一柄点心是他与元辰、风常悦一起去剑冢里拔的。
先贤有仙资灵力，所持之剑用久了也通灵性，先贤去后，剑便会消散，凭借灵气回到剑冢，等待下一个有缘人将其拔出。当时闻翊看着琳琅满目的剑也挑不出，就算挑到中意的也未必能拔其出鞘，所以很纠结地坐在地上。风常悦倒是很有主见，他一眼就瞥见了一柄白玉软剑，率先挑选“引月”。而元辰左右为难之际随手一挑，结果拔出了一柄刻有“誓日”的剑。这给了闻翊启发，他在不计其数的剑中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与他们相衬的“点星”，日月星都齐了，闻翊也莫名觉得安心了。
闻翊又想起恺之的教诲，外出万不可太过招摇。这我心太过华贵，如果挑选，便是讲恺之的话扔到了九霄云外了。所以自应挑选点星，可若元辰与风常悦没有他这样的“玲珑心”，没有挑中誓日与引月，那闻翊的心思不就白费了吗？
最终，抱着一丝希望，闻翊拿着点星推开木门，趁着天还没黑尽，悄悄地离开了……
夕日欲颓，星月渐升。闻翊百无聊赖地蹲在枣树下，手里不知道在写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个字，依稀还是个左边有点和提的字。
突然间，一点似乎来自剑锋上的白光逐渐向闻翊袭来……
注：
①三尺五寸：一尺等于十寸，文中的一尺参考南朝标准，现在折合约25.8cm。三尺五寸，约90.3c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