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我心者之五(2/2)
言毕不着痕迹的打量温玉,想听听她到底有何说辞。
扶苏早早就到了这酒楼中,想看一看、听一听桑海之人是何民生风情,于是只带了几个贴身侍卫便出门。
随意找了一家酒楼进去,也只吩咐侍卫不要惊动其他人,安静坐着听来往的人在交谈些什么。没想到坐下不久,便听到了旁边有玉石相击的悦耳女声淡淡响起,仿佛是在教授弟子些什么,其间正好又提到了始皇甚为在意的蓬莱三山。
听了一会儿,那女子引经据典给两位弟子讲解,他却只觉得声音甚为耳熟。皱眉想了许久,蓦地想起这正是那日在将军府弹奏过《阳关三叠》的儒家温玉。因这女子琴艺被李斯推崇至极,而她也确实不负这推崇,是以他印象十分深刻。
原本以为她只是精通琴艺,是个高明的琴师罢了,不想竟还涉猎广泛。腹中不知读了多少诗书,才能这般娴熟信手拈来的教导弟子。
“蓬莱三山是否有仙人,因没有实际去过此处,我不敢妄下断言。”温玉淡淡笑了笑,“倒是令公子失望了。”
蓬莱三山现在有无仙人她是不知道,但她知道在千年以后有个名号“蓬莱”的门派在东海创下了偌大的名声,门主方乾乃是九天之一的苍天君,武功造化早就超出了世俗人的想象,其门下弟子诸般武功手段是中原武林人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然而这话她并不能提起,是以便轻轻推却了。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桌案上的菜已经尽数散去了热气,此刻已是凉透,却并无人动筷。温玉明显能感觉到扶苏一直看着自己,心里有些许不悦。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垂眸掩饰了自己情绪。
扶苏未曾得到回答,似乎并不失望,转而问了别的问题。“方才听闻先生是在教导二位弟子?”
“公子所言不错,二位弟子有向学之心,少不得解说一二。”温玉亦一一回答,“正巧是问到了三仙山的来历,所以解释了一番。”
“先生对于诗书百家似乎涉猎极广,不知道先生师承何人?”扶苏带笑问了一句,“从前倒是未曾听闻过先生名目。”
“公子过誉了,温玉师门乃是天下微末,不值一提。”温玉亦是不动声色打了个太极,用荀子之前告诉伏念的理由推了回去,“只是家师与荀夫子有旧日之交,蒙夫子不嫌弃才学浅陋,便在小圣贤庄做了个教书先生,聊以生计罢了。”
才学浅陋?聊以生计?扶苏心中倒是不信,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能得到荀子认可在小圣贤庄教书授课,想必学问也是极好。听闻荀子早已不问世事许多年,真正才学浅陋之辈别说得到荀子的承认,怕是连小圣贤庄的大门也跨不进去。
且她通身气度,进退之间,又哪里像是微末之流能够教导出来?怕不是倾尽了一门一派之力尽心培养的继承人。
“温先生过于自谦了。”扶苏说完此话,二人又陷入一阵沉默。
天明少羽听着这两人干巴巴的说话心里真是难受极了,偏生又不敢离开。温玉话语之间十分冷淡,谁都听得出来想告辞,而扶苏却好似听不懂一般。且他不曾言说离去,他们三人就得陪着扶苏在此处干坐,十分难熬。
少羽倒是沉得住气,纹丝不动。天明便十分难熬了,只一会儿就觉得十分无趣,他在温玉背后抓耳挠腮,片刻也安静不下来。温先生和那个什么劳什子扶苏公子又一直在绕圈子讲些听不懂的话,让他十分坐不住。
天明正自无趣,却听温玉笑着对扶苏道:“先向公子告个罪,我这二位弟子今日正好放假,便承诺带他们出来看看。常言道人而不信,不知其可也。虽则两位弟子年少,然既是允诺了此事,到底失信不好,这便告辞了。”
言语之间起身行礼,天明少羽也忙不迭跟着站起来行礼——他二人早就想走了,作为帝国通缉犯还在帝国公子的眼皮子底下坐着,也是颇为考验心理承受能力。
“温先生又何必急着离去,让两位弟子自行离去即可,也不算是失信。”扶苏举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却不容置疑说出了此话。
三人顿时一僵。
少顷,温玉挺直了脊背,眼眸中冷光划过,脸上浮现了一个情绪莫测的微笑,却转头对天明少羽道:“你二人先行离去,我随后便来。”
少羽眼中出现一抹忧色,但还是听温玉的话拉着天明离去了。天明本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却被少羽半捂着嘴一把拖了出去。
温玉见得二人离去,消失在人群中,方才不急不缓坐在了扶苏对面。她拂了下耳边的鬓发,微微一笑取了一把酒壶往杯中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笑道:“不知公子还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