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2）

“听说你们吉他手出事，让你来顶的？”微哑的声音换回邵桐的回忆，他呆愣愣看着面前俊气的男人。

这是时隔五年后，沈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语气和以前一样，甚至还有些亲昵，分外熟稔。

熟稔的好似下午两人对视之后，沈城转身就走，不存在一样。

恰逢化妆妹子帮邵桐化完，把他从镜子前赶走，于是邵桐就讷讷地站在了沈城面前。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握成了拳，嘴唇抿了又抿，依然没想好和他说什么，所以只能小声了“嗯”了下，当是回应。

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比如：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回家看看？

可太多的话到嘴边，却像是被堵住一般，什么也说不出。

“邵桐，七点半了，准备上台！”外面传来宋帆的声音，打破两人尴尬的对话。邵桐心下松了一口气，又怕这一场表演下来，沈城就走了。

他应了一声，说“就来”，一双眼睛却依然停在男人身上，犹豫着，一步也不动，又一句话也不说。

沈城忽然上前迈了一步，一声浅笑响在耳边，抬手拍上他脑袋使劲儿揉了揉，说：“去吧，好好唱。”

邵桐鼻尖里发出一声“嗯”，转身去抱了自己的吉他。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沈城还是听出那声音里的轻快。

少年手上抱着吉他，往演出厅走了几步，回身几次，终于又犹豫着站到沈城面前。

“你，一会要走吗？”声音小心翼翼的。

沈城看着少年抱着吉他站在自己面前，一双漂亮的眼睛，映着暖黄的光，像是缀满繁星的天空。

曾几何时，个子矮得只到自己胸口的邻家小男孩，已经经过抽条，转眼到自己肩膀。

唯一不变的，是少年眼角那颗棕色的小痣，恰到好处地点在眼尾，让他原本孩子气的脸蛋儿添了几分阴柔缱绻的味儿。

“不走。”他说。

话音落下，便看到抱着吉他的少年瞬间扬起的唇角，和弯成月牙的眼。

*

七点四十五分，舞台灯光齐刷刷亮起。邵桐作为开场嘉宾入场，对着舞台鞠躬九十度，还没来得及把身子直起，台下就欢呼一片。学姐学妹们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激动地说来得太值了，不然要抱憾终生。

邵桐坐上舞台正中的椅子，身子微微前倾，嘴唇抵着话筒。喃喃自语般的声音透过话筒缓缓传出：“我唱一首很久很久以前写的歌吧，谢谢你们陪我见证这一刻。”

而后便抱着吉他拨起琴弦。

流畅的乐音缓缓倾泻而出。

作这首曲子时邵桐正读高二，才学会一点编曲，就写了下来，自己哼着曲调填了词。整首曲子套用Am-F-C-G的和弦序列，轻快入调，后把旋跳跃着拉开，音符干净活泼，将人代入那样的年纪和憧憬：

宽大的校服，写满粉笔字的黑板，操场上的暖阳，和趴在足球架懒洋洋的流浪猫。

亮黄的灯光，和一张椅子、一把吉他，像是将整个演播厅隔开两个世界。

一个在安静听歌的现在，一个哼着这首歌的过往。而他，是那个将往昔带到现在的音乐人。

“阳光跳上书桌的午后，我撕下练习册的题集，折一只你教的纸飞机。”

“写上ST20和你的名字，带我去到你的城市。”

“什刹海晚上的朝阳，和鼓楼早晨的月光，你喝着青岛的啤酒，肺里有兰州的烟，你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心里是哪个地方的她。”

“我的飞机为你翻山越岭，耳边是水和二氧化碳的方程。”

“廉颇和蔺相如在书页上吵架，你拿着话筒抱着吉他。你唱着人生理想，和你去不了的远方。我坐在操场的跑道上，和流连花草的猫咪说话。说你在地方啊，是我无论如何都去不了的远方。”

这是一首写完之后就放进抽屉封存的歌，歌词稚嫩却也鲜活，用了很多孩子气的表达方式。后来在学校学了词曲创作，便把之前的旋律大修，歌词为配合旋律起伏略有删改，但依然保持着高中时代青涩的少年感。

沈城手上攥着打火机，盖子打开又关上。金属碰撞清脆的声响，在欢呼和乐声里转瞬淹没。

上面，“平遥”两个字，因长久以来的抚摸，泛着浅浅的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