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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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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瞻星的脑袋垂得很低,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把手举到脸前,注视着在日光下变得剔透的掌间纹路。

直到三绝快要编完头发了,面前的人才突然开口道:“人类的记忆就像一盏快要熄灭的灯的光焰,才刚闪出一阵光亮,就又屈服于黑暗。”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似乎非常疲累。

“无论是对于国王,还是对于其他任何人,总有人世间过于在乎的东西令她忘记长久地等候着她的那个人,你再怎么觉得离她近了,结果可能还是很远。”

三绝抓住头发的手紧了紧,她不明白苏瞻星为什么说这个故事,却莫名有些悲伤:“你什么意思?”

话语没有得到回声。

她低头望去,发现苏瞻星居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三绝差点吐血,伸出手想要摇醒他,却因为苏瞻星眼下垂着的阴翳收回了胳膊。她反复念叨着不能虐待自己的身体,才不是不忍心,搀着苏瞻星把他轻轻倒在坐榻上。

然后坐在一旁沉思了起来。

虽说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回去看父亲,三绝却忍不住去想他。

生簿应该不会撒谎,但阿爹为什么会对旻旭下手?而且——三绝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衣服——旻旭的心脏究竟到哪儿去了?又是被谁修补成这样的呢?苏瞻星明明说过阳间没有人能补上这个洞的——

她扫了眼趴在榻上的苏瞻星。在人间重逢后,这家伙似乎就提不起多大精神,这么懒洋洋地抱着绣榻上的圆枕昏过去,似乎会睡很久。

自己只是一介凡人身躯,容纳他的魂魄是不是太过吃力了?这女人在阴间可是活蹦乱跳得紧,在人间怎么就跟犯了春困似的。难道说苏瞻星用人类的身体行动会消耗大量体力,负担很大吗?三绝不由得担心起苏瞻星帮她找出旻旭的罪因前,自己的肉身就会先一步崩溃颓坏,不过要么是自己的身体崩坏,要么是弟弟的,还是自己的身体来承受比较好。

三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下定了决心,又裹上那麻布头巾。

她可等不了苏瞻星这样慢条斯理的,旻旭的灵魂还在枉死城徘徊,地面上的时间流速又比那里快,只要一刻没查明真相,她就歇息不下来。

在阖上门离开前,三绝又往里面望了眼,苏瞻星正闭着双目侧脸趴在枕上,乌亮的黑辫垂在耳边,在颊上投下细长的阴影,浓密的睫毛因闭着眼而清晰明显,沾上日光的微芒,他嘴唇的线条也松懈下来,形成一道忧郁的曲线。

记忆就像快要熄灭的灯的火焰吗?

抱歉,无论你怎么说,我都想不起来。三绝狠下心闭紧门,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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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父亲平日的习惯,这时候他应该在书房。但三绝悄声溜进后门后,发现父亲正背对着门,坐在狭窄的院子里。

她赶紧缩回门后,包紧脑袋探出半边脸察看。

白父正就着落进院中的微弱光线,用篾条和竹棍捆扎着什么,他苍老粗糙的手指上有多处血红的划痕,接着,他眯着堆满皱纹的眼,小心地把彩色的皮纸一张张地往扎好的框架上糊。做这动作时,他的双手抖抖索索,似乎随时都会把竹框颤抖着掉到地上。老人抹了抹眼,发髻里银白的发丝微微反射着光,让三绝心伤。

他们这儿每年从九月下旬,市井街坊才开始卖冥衣靴鞋和席帽衣缎,为的是在十月的朔日祭奠焚烧掉,为逝者送寒衣。现在还不到中元,阿爹就已经开始用五彩纸扎剪寒衣了。

三绝扶着墙走了几步,背靠着土壁瘫了下去,她紧紧地环抱住膝盖,膝上的布料就洇开了几块小小的水渍。三绝不知是该相信这个头发花白的伤心父亲,还是生簿上明明白白书写的东西。

“我不过打个盹的功夫,你就跑回自己家啦?”

一个轻快的声音在三绝头顶响起,伴着一亮一闪的清脆撞音。

苏瞻星的面容隐在光线的阴影里,看不大清,但他蹲下身,用冰凉的手指在三绝脸上轻轻摩挲。

“不要哭,”他抹去泪水,“没有人值得你流泪,值得你这么做的人不会让你哭泣。 ”

他的指尖离开三绝的脸颊。

“另外,我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预先道歉。”

他捞了捞袖子,大步流星地跨进了白家的后门,三绝感觉不妙,急忙站起身追着他跑了进去。

按理来说,他们后脚跟着前脚,应该不会差太多才是,三绝却在踏进门的一瞬间,瞧见苏瞻星已经站在窄院中央,用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了白父的脖子,把他高举在空中。

苏瞻星笑眯眯地仰起头,明明是三绝的脸,却让人感到无边的寒光。

“所以,谁先说呢?你先说,还是我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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