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二）（2/2）

李承鄞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望见那扫地老僧的一刹，似乎一下子被勾起了什么糟糕的回忆。他不快地蹙了下眉，催促我道：“该走了。”按着我腰的手多添了几份力气。

可那黑痣老僧恰巧就抬起了头来，他看着我一愣，然后又看向了一旁的李承鄞，竟满是悲哀地摇了摇头。

“孽缘已断，何必强求，损人八百，伤己一千。”

他望着李承鄞，深深地叹气道。

我感到李承鄞按着我腰的手猛烈地颤抖了一下，但又很快地镇定下来。

他突然放开我的腰，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指分开，再不由分说地将他的十指嵌入，和我紧紧相扣。

然后，他转过身，正对那老僧，高举起我们十指相扣的手。

我的手被他扣拽得有些吃痛，便挣扎着望向他，希望他赶紧放手。

李承鄞却根本不理睬，反而更加强硬地扣紧我的手。我望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眼神凶狠，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他冷笑一声，带着一丝嘲弄恶狠狠地说——

“可我偏不放手，偏要强求，奈我何？”

*****

回去路上，李承鄞还是一直紧拉着我的手不放。而我的脑海里却满是那个黑痣老僧和他口中的“孽缘已断，何必强求”，心中没由来地上上下下、忐忐忑忑。

我又想起了那个我刺向他的噩梦，觉得万佛寺方丈的开导还是不能解开我心头的疑虑——毕竟，李承鄞心口上的那一刀确实是我伤的，若我们真的一直琴瑟和鸣，情深意长，为何我会满含恨意地想要杀了他呢？

心口烦闷，于是，我准备掀开帘子舒口气，手刚一伸出去，就被李承鄞敏锐地按下了：“好好坐着。”

他似乎亦是心烦意乱，声音低沉又浮躁。

我撅起嘴瞪他：“又不是我想看......肚子里的早就闷得不耐烦了，闹腾得狠！”

李承鄞一听这话，紧绷的神情顿时松懈了下来，压抑的眼里闪现出明亮的光来。

“朝阳乖巧，定是阿穆这个不懂事的！”

他笑着摸向我的肚子，眼神温柔地叮嘱道道：“只许掀开一条小缝。”

这小气的李承鄞！

不过我也懒得与他分说，自顾扭过身去，掀起帘子，兴高采烈地瞧起风景来——

仪仗队已然行至到了上京城内最热闹的市坊街巷。龙辇两侧，皆是鳞次栉比、别致秀气的商铺民居——秀坊、胭脂铺、食客居、当铺、赌坊、药铺......数不胜数，这些店铺里、街道上拥满了来来往往、回避退让的行人，有黄发垂髫的孩子，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打扮精致的妇女，有神采奕奕的壮汉，还有卖菜的，卖花的，耍杂技的，说相声的......只看得我眼花缭乱，垂涎欲滴，恨不能立刻变化成一只小飞虫飞入这繁华的人间烟火中。

正在我看得尽兴时，一间写着“米罗酒肆”的酒楼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前方。

那酒楼里飘来的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停车、停车！”

我大声地嚷嚷起来。

仰坐在我身旁，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探头探脑的李承鄞立刻表情严肃地坐立起来，他一把拉开我，掀开帘子，仔细地观望车外有何不寻常。

我知道，我铁定是不能把我的这份熟悉感说与李承鄞听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定会把那铺子从头到脚翻一遍，再派人把它抄了。

于是，我捏着嗓子，用一种虚弱而颤抖的声音，向他求救道：‘我想……尿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成想，李承鄞听见我的求饶，竟爆发出爆竹一样炸耳朵的大笑来。我吓得赶紧堵住耳朵，皱着眉头望着他捏帘子的手一软，继而像被点了笑穴一样，整个人笑瘫在座椅上。

他的整张脸、两只耳朵都通通红得像着了火，眼泪正抑制不住地溢出了眼角。

我冷眼望着他一副癫痴的模样，脑子里黑线一排。

许久，他才揉着肚子直起身来，咳喘着对那车外待命的太监说道：“停车、停车。”

嘿，这还差不多。

没想到，他又继续命令道：“把皇后的恭桶拿进来。”

这下，轮到我傻眼了。

“李承鄞你——”我睁着双眼，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却没成想，他一个挺身就迎了上来。

他紧贴着我，眼神狡猾又邪恶：“你不是要如厕吗？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