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话（2/2）
傅长仪笑了开来：“那时候去海边游泳，我不听话，总喜欢在太阳底下晒，结果就晒得黑黑的。”
“你那么小就会游泳啊？”
“会啊，还很厉害，我哥都比不过我。”傅长仪说：“不过他那时候比较爱看书，不喜欢玩。 ”
文件袋里还有好些照片，都是小时候的傅长仪和傅修文。
其中多数都是在海边拍的。
傅长仪看着看着，眉眼里便溢出许多笑意，然后她忽地便抬头看着一直挨在她身边盯着相片看的沈祈：“你会游泳吗？”
*
原来游泳池里的水也是透明的，而不是蓝色的。
沈祈抱着衣服路过池边，看着透明的水下一个个露出腰背和长腿的人，不由得越发紧张，步子都显得有些乱。她前边傅长仪倒显得落落大方。一进更衣室便对着镜子将身上的短袖脱下来，并伸手把到肩的短发扎好。
站在傅长仪旁边的是以前一起读警校的朋友容宁。
容宁的性子和傅长仪完全不同，话很多，一路上都叽叽歪歪的，尤其喜欢逗沈祈：“谁都有第一次，放心，姐姐会让你少喝几口水。”
傅长仪伸手拍开下容宁去揉沈祈长发的手：“你那水性，我可不放心把她交给你带。”
“你又没和我游过，你怎么知道我水性不好。”容宁不服：“倒是你，在学校那几年也没怎么见你下过水，还敢说我这个浪里白条。”
傅长仪懒得揭容宁的短，伸手将沈祈推进旁边帘子里：“去换衣服，有事叫我。”
泳衣是现买的，款式简单，就一个小背心似的上衣和一个小短裤。
款式过于简单了，沈祈穿上后很是扭捏，她没觉得这和没有穿衣服有多大区别。迟疑了半天，听到容宁一直催她，她才将换下的衣服抱在胸前走了出来。
“衣服装一起。”傅长仪伸手接过沈祈的衣服。
少了衣物的遮掩，沈祈的细瘦的身子一时显露无疑，她不又想被容宁看出来她此时很不好意思，于是装作很是随意地直了直身子，跑到镜子前学着傅长仪的样子扎头发。
容宁没事做，这会确实是一直打量着沈祈的。本来她想取笑沈祈还没发育全的小身板，可一看到沈祈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嘴张了张，最终也只是说：“看把你瘦的。”
沈祈和傅长仪都瘦，只是傅长仪高些，又有接受过严格的体能训练，每块骨头上附着的都是紧实的肌肉。
结实紧致的肌肤上，附着的却是各种大小的伤痕。
她们两个都是。
容宁在水里转了个身，视线始终停在岸边两个人身上。她知道傅长仪的性取向。她们两个之所以会成为好朋友的根本原因便是都曾经喜欢过女生。
刚认识的时候，容宁便暗地向傅长仪坦诚了性向，那时候她正是恋爱期，或而是出于一种虚荣，便稍带些许的自豪将女朋友介绍给傅长仪。
她还问傅长仪，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变态？
傅长仪的表情很淡定，摇了下头：“不会。”
沉默了会，她才说：“我以前也喜欢过女孩子，才十几岁的时候。”
还很懵懂的时候便觉得女孩子尤其让人心安。
于是两人自此成了密友，哪怕容宁和最初的女朋友分了手，又和别个好上，两人也始终要好。
警校毕业后，容宁没有进公安系统，而是直接进了她哥的公司，当了个有点实权的主管，便少得与傅长仪接触。
不想难得约一次便看到傅长仪带了个小妹妹来。
沈祈的来历她大致了解一些，因而总在笑傅长仪捡了个小老婆。
此时此刻她却有些笑不出来。
傅长仪和沈祈两个人伏在泳池边，像两片紧紧抓着堤岸的浮萍，微微晃动。
两人肤色不同，傅长仪是小麦色，沈祈除了胳膊那截有点黑，其他位置都很白。
正是白，疤痕便更为显眼。
一阵浪头打过来，容宁避了避，翻身扎进了深水中，眼睛稍是微睁，隔着荡动的水波，仍旧能看清傅长仪腰上那道触目的疤痕。
缘分这种东西，或而真的是天定。容宁想，不管傅长仪收留沈祈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们两个都很像同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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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七八处。
傅长仪没注意容宁的去向，她看到沈祈后背的疤痕时也有些意外。
这些疤痕深浅不一，浅的应该有好久了，不大明显，深重些的看着像是新伤，她估摸着应该是前段时间老和人打架留下的。
她没说什么，也没问是怎么来的。
如果没有治愈的权限和能力，轻易不要去揭别人的伤疤。她懂的。
“试着让自己沉到水里。”傅长仪不断地做着下水的示范，每次下潜她都能轻松在水里转个身再钻出来：“先放松。”
沈祈始终贴着池边，手扒着显润润的池岸。即使这样，她也感到很不安全并且觉得尴尬，她甚至不愿意转过身让傅长仪看到她的正前边。
前几天被傅长仪没收的小册子她虽然没看完，可里边做标注的地方她都看明白了。
喜欢瘦瘦小小，软软的女孩子，小胸脯什么的。
她不是很确定那个册子讲的故事内容，不过她一直觉得傅长仪和同性恋这个词似乎还是有点关系。这些天她刚放下些戒心就又被拉出来脱光衣服一起做这种难为情的事，傅长仪又一直在边上盯着，她便不免又往那上边想。
沈祈打小要操心的事情就多，家长里短以外还有人们的冷热白眼都是她需要警惕分辨的东西，养成了多心的毛病。
她有些拧地用脚打着水，无所谓道：“这样泡泡就行，不想游。”
那真是有些可惜。
傅长仪见沈祈没什么兴趣，只好停下示范，潜下水，悄悄地向池中间游去。
确认傅长仪不在身后了，沈祈才深吸口气，紧闭着眼睛往水里沉。
水里的感觉和她想的完全不同，并不是憋住气就可以，她一沉到水里便觉得耳朵里满是水，整个人都有些懵，幸好手没有松开，人马上又钻了出来。
隔着泳镜，她看见旁边有很多大人小孩子在戏水，其中有个还不到她腰高都像个小鸭子似的在水里扑腾扑腾的。
她没看见傅长仪。
趁着她不在，沈祈又往水里蹲，这次稍稍久一些。可还是不太舒服，一下去就忍不住钻出来，往返几次后后才想起眼睛上戴着东西应该不会沾到水。
于是她试着钻到水里，然后再慢慢睁开眼睛。
入眼的先是不停地闪来闪去的水纹，接着是池壁上蓝色的格子，就在一口气要用完的时候，一个人影挡了过来，接着就是张憋着笑意的脸。
她怎么会在水下。
沈祈被傅长仪的突然出现，吓得混身一紧，忘记了在水下，猛然吸了下鼻子。一时间眼冒金星，脑袋也疼得不行，手也离了岸，人立马就开始在水里打转。
傅长仪手快，水性又好，一把将沈祈从水里捞起，然后看着深祈咳了半天：“我没想到会吓到你。”
她有些慌乱，又有些抱歉：“我在旁边一直看着你，见你能在水下憋那么久才过来的。”
她始终没有跑远，一直在不远处观察沈祈。
每次沈祈往周边看的时候，她就潜到水下，她发现沈祈的方法虽然不对，但至少在尝试，因此任由沈祈在那里上上下下地憋气。见她不怕水了才回来的，没想就吓到了她。
沈祈呛得眼睛里都是泪水，眼圈也泛红。
“怎么，吃到水啦？”容宁游了过来：“感觉怎么样？”
沈祈此时有些不爽，倒不是吃到了水，她只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很傻，在水里钻上钻下的蠢动作都被傅长仪看在了眼里。
“没什么感觉。”沈祈将脑子进了水的痛楚强压下去，淡定地趴回了水池边，轻轻地打着水。
傅长仪心里愧疚，也跟着趴在旁边，手肘刚好贴着沈祈的胳膊。
沈祈瞄了下，默默地移开。
她不是讨厌被挨着，只是现在本身衣服穿得就少，被这么一碰汗毛全部都竖了起来，难看得要死。
好像是在怪我。
傅长仪笑了下，取了点水，泼在沈祈胳膊上：“我不是故意的，你再来一次，我保证不吓你。”
水花溅在沈祈胳膊上形成一粒粒水珠子在阳光下像被有穿线的珍珠，闪烁着温暖的光芒。沈祈拧巴着脑袋，脚在水里边一蹬一蹬：“你们去游吧，我不想学。”
容宁在她们身后游下游去，听了沈祈的话一下子贴前来：“干嘛不学，游泳多好玩，你别听长仪那套，太复杂了，我教你。”
“你先把脚打直，让身体和水面齐平，然后使劲打水就可以。”容宁嘴快手快，说完就伸脚往下一勾，把沈祈垂在水里的细腿往上勾。
本身水就不浅浮力大，沈祈没防着容宁这一勾，身子便在水上打了个横，池岸上又全是大理石，手边一滑，眼看着人又往下沉。
还是傅长仪动作快，伸手拦过她的腰，直接将她人给搂直了。就在被搂住的那一瞬间，求生的本能使得沈祈紧紧地抱上傅长仪的脖子，此时大半个身子浮出水面，傅长仪还要矮她几分。
水浪溅在两人脖颈和锁骨间，一直往下流。
沈祈泳镜也没有戴，睫毛上全是水珠，一眨，珠子就往下滴，其中有几滴刚好落在傅长仪湿润润的脸上。
傅长仪冲她笑了下：“你在水里的时候显得好轻，你看，我一只手都能抱住你。”
她又笑了。
眼睛轻眯的时候，里边好像藏着漫天的云霞。
沈祈眼里的慌张慢慢退切，手无意识地抚过傅长仪的额际，指尖跟着又落回了傅长仪肩膀上，见傅长仪有些疑惑，她才像只炸毛的猫，从傅长仪紧实的臂间溜下。
她重新趴回让她感到安全的池岸边，并且刻意远离容宁。
确认好位置好，她才左顾右盼地和凑过来的傅长仪解释说：“刚刚，我……你头发掉下来了，我帮你弄回去了。”
傅长仪摸了摸额边，然后淡淡然笑了下：“这样啊，谢谢你。”
她又凑近了些：“要不要再试试潜到水里。”
沈祈这次只是梗了梗脖子。
她没有拒绝。
水下的世界很漂亮，虽然有点吓人，也有点危险，可是她总还想再看看，绷着笑意，嘴边冒着泡泡的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有点不一样的在水里的傅长仪。
那样的傅长仪不那么像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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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来世，我想要一个好妈妈。
我愿意和她忍受清贫，承担苦难，我会允许她在早上掀开我的被窝，允许她责备我，也允许唠叨不止，也允许她像个普通人似地老去和离开。
大家晚安，世界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