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与灰飞烟灭的距离（2/2）

移民是斯卡兰德重要的人口组成之一。不如说，斯卡兰德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要归功于移民带来的工业化技术和政府的合作投资。虽然近些年斯卡兰德人已多少被泊来文化同化，然而政府同库萨族原住民的关系却因土地纠纷而日益恶化。

“大约两三代以前的移民，无一例外全部是商人出身。他们远渡重洋来到斯卡兰德，要么是为了开拓新的市场，要么是因为在本国内失去了希望，”刘旭小声说，“就像淘金热一样，当时的斯卡兰德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而在那之前甚至从来没有人试图同库萨人建立联系。后来有一小部分人决心从政，然而斯卡兰德在这方面却远比他们的本国还要苛刻。”

“为什么？”

“——因为出身不纯。很少有人能拿到保守党派的选票，就连现在也是。人们宁愿让票烂在手里，也绝对不会再投给移民出身的议员。”

打断他们的是斯可。刘旭表情变了变，最后干脆别开了头。莫语虽然也有过这方面的推测，但他也没能料到对方居然还听得懂中文。不过……“再”是什么意思？

向导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原住民也一样。早在库萨人分裂为城镇部族和原住民部族时，偏见便已初见雏形。而随着城镇部族在移民的帮助下迅速发展，库萨原住民便愈发的固步自封，甚至想要反过来驱离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斯可停下脚步，顺着他视线的方向莫语看到了一座游离在别墅区外、却又被周遭的建筑物层层遮蔽的不起眼院落。两辆面包车正一前一后缓缓朝大门处驶去。向导的表情微微一变，正欲伸手拦住两人，只听刺耳的喇叭声骤然打破街市的平静。

“——快趴下！”

然而哪里又有时间留给莫语思考？

一束耀眼的火光划过天际，他的外套被翻滚着涌来的冲击波向上掀起，又狠狠地摔回地面。本能反应让莫语只来得及蜷起身体护住头部，却无法阻止耳鸣和晕眩如潮水般接连涌上。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地上接连滚了好几圈，再睁眼时只看到直冲云霄的黑烟。接连又有爆炸声在莫语身后响起，他隐约听见一个男声高喊着“还没结束”，然而转眼那声音却又被人群的骚乱和尖叫声淹没。他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昏，仿佛要被视野中星星点点的白光带去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砰！

不知是谁开了枪。枪声带来的寂静只持续了短短数秒，便再度被新一轮恐慌取代。呼啸的狂风裹挟着炽热的温度从他身上掠过，莫语死死护住自己的头，任由四散开来的碎屑击打在他的周围。

富人区，爆炸，恐袭……

——是刚才那两辆车！

“呆在这里别动！”

斯可在他身边大声喊道。莫语只看到一团黑影从他身边窜过，再睁眼时视野中便只剩下了斯卡兰德人扒开人群向内突入的背影。在他的正前方，黑色的烟柱顺着猛烈燃烧的汽车骨架窜上云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直到这时莫语才重新找回了他的知觉。他重重地咳嗽起来，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仿佛被撕裂一般剧痛。

他不确定自己在刚才的两轮冲击中究竟受到了多少伤害，但当莫语挣扎着坐起身子，他绝望地发现自己颤抖的双腿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是的，莫语能感觉得到自己在颤抖——他的手、他的脚、乃至他的大脑，那种名为“劫后余生”的复杂心情在他周身翻腾。一名青年慌不择路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跑来，莫语几乎已经确定他俩会直直相撞——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旁边拖去。

那人最终还是躲闪不及被他的脚绊倒摔了一跤，但随即便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不见踪影。

“……前辈？”莫语虚弱地开口。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当然不会是刘旭——莫语的记忆只停留在他一把将自己推开，之后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他们在混乱中走散了。

搬运者架着莫语的胳膊一直把他拖到一个离混乱稍远的角落，这才停下了动作。他将莫语轻轻靠在墙上，好让他能够顺着墙根一点一点坐到地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莫语把眼睛稍稍睁大；逆光下他看到那人敞开的西装外套、半扯开悬在空中的黑色领带以及脑后垂下的长发。

那人稍稍偏过头，露出一双闪烁着怒意的暖棕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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