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2）

她看着画上泛黄的边角，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沐哗然。

十年前还是少年的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心中的白日封进画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永无止境的黑夜。

那一夜，秦凌久久未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画中的景象——那亮的刺眼的白天和车水马龙的街道。

两日后，沐哗然终于不再在夜里离开狐箐山庄，秦凌用完晚膳，走去敲开沐哗然的房门。

她的手上拿着一块黑色绸巾。

沐哗然：“你这是做什么？”

秦凌开口道：“闭上眼睛。”

沐哗然显然并未将她这句话放在心上：“别开玩笑。”

秦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给我几分钟好吗？”

沐哗然看着她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拿过绸巾。

秦凌牵着沐哗然的手，沐哗然的双眼上蒙了一条黑色绸巾，看上去更加英俊，鼻梁高挺，颇具美感。行出数十里，他闻到了雾气，青草和树叶交融的味道：“你带我来林里做什么？”

秦凌不知作何回答，便闭口不言。

沐哗然清声道：“你这样不说话，我便很容易多想。”

秦凌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哗然笑道：“我想的哪样？”

秦凌脸上一红，她自认比嘴舌功夫永远也比不他，不再回应，直走到目的地一把扯下绸巾，沐哗然只觉眼前一空，后又一亮，他看见了——白天。

他多年来所梦的白天。黑暗渐渐被光明吞没，旭日磅礴而出，淡黄色的晨曦从天边一点一点侵入暗灰色的天际。

万道柔光洒在大地上，清晨的露水垂挂在嫩叶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如梦似幻，如光似影。

这场景实在太过熟悉，他在梦中想过无数次，却没想过一朝幻梦竟能成真。

沐哗然眼中包含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声音似乎有些沙哑：“这是我十年前画的清晨街景。”

“嗯。”

沐哗然略一定神，看清了林间成千上万盏沁白烛，这些沁白烛交汇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秦凌：“我们第一天见面时，你便用沁白烛制造幻境，重新布置了房间。”

沐哗然淡声道：“我若没猜错，你当时应该很嫌弃。”

秦凌轻笑道：“当时我确实很嫌弃，觉得你真臭讲究。”

没想到短短几月，一切都不一样了。

“哗然，如果可以，”秦凌看着他，眼中似亮着万盏灯火，无尽光明：“我想把整个白天送给你。”

沐哗然回望着秦凌，数万盏沁白烛点亮了黑夜。眼前景不过是幻中景，眼前人却似画中人。

秦凌伸手挽住沐哗然的手臂，笑了笑：“我可是第一次和你逛白日的街道。”

沐哗然指指街边卖身葬父的孩童：“我怎么记得画中的他只是在乞讨，并没有如此悲惨的身世。”

秦凌：“......”

秦凌不好意思地笑笑：“艺术的加工。”

浩大的幻境需要用强大的力量才能支撑起来，秦凌用尽了身上的“仙力”和灵力，手心变得阴冷无比，人也很是疲惫，走着走着便昏睡了过去。

林间的道路上，雪白的月色铺落而下，阵阵凉风拂面而过。

沐哗然一路将秦凌抱回了狐箐山庄，又抱进了东厢。

秦凌平躺在床上，看上去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微翘着，红唇轻抿。她的眉目走向本是有几分俊俏，此刻在烛光的映照下却平添了几分女子的柔美。

沐哗然坐在床边看了许久，灯花噼剥地响，他俯下身来，薄唇印上她的嘴角。

正要起身时，忽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秦凌的脸上带着点点笑意，正弯着笑眼看着他。

沐哗然难得地有些无言：“装睡很好玩么？”

“很好玩。”

秦凌坐起身来，紧挨到沐哗然的身边，面孔缓缓凑近，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礼尚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