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2/2）
原来藏起来的痛苦并不是不见了，说出来的仇恨也并不能消解分毫，从来没有什么走出来，他楚俊辰一直都在原地，在那个地狱里，他一直都在那里。
楚朝晖一个卧床多年的植物人，只要家属确认他死亡，也没有人去管他脖子上的指痕是怎么回事，加上楚俊辰塞的钱够多，连开死亡证明都很迅速。
朱砂当晚就被转院了，她这个年纪流产的话对身体损伤很大，疗养院的医疗条件没有正规医院那么好，楚俊辰给她联系的转院，自己倒是没跟着去，手机还给她了，她爱去哪儿去哪儿吧，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想了。
疗养院的太平间门口，灯光昏暗，白色的炽光灯发出噪音，连光线都是冷冰冰的，楚俊辰屈膝坐在地上，背靠着太平间的木门，疲惫的闭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跟手上还沾着朱砂的鲜血，已经干涸的鲜血成了紫红色的印记，散发着腥气。
楚俊辰觉得心里塌陷了一片下去，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里面的人死了，他仰望过的父亲，俯视过的仇人，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可是那些记忆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那些歇斯底里，那些疯狂，那些暗无天日，那些惨烈的鲜红，一起向楚俊辰涌了过来，重新席卷了他。
他以为淹没自己的是一条小溪，只要长大了，站起来就好了，却不知道自己掉进的是现实的深海，他游不出来。
木门的里面，躺着盖着白布的尸体，冰冷的尸体永远都不会再知道，曾经有人偶尔也会希望他能醒过来。
楚俊辰觉得自己陷在了黑暗的泥沼里，看不到光，看不到希望，连呼吸都是腥臭的，原来一切结束之后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坠落。
程朗站在地下室冷冰冰的**里，看见他担心的人坐在冰冷的地砖上，他一只手掌撑着地面，一只手捂在自己胸前，弯着腰，俯身发出干呕的声音。
程朗脚步停了一瞬，然后更快的冲了过去。
“楚俊辰。”程朗蹲在他身前，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坐在地上的人对他的触碰没有反应，仍旧在痛苦的干呕着，他手指用力的抠住地面，在这种时候，仍在害怕自己倒下。
程朗双手捧住楚俊辰的脸，将他用力的朝向自己。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布满了血丝，曾经黑亮的眼神此时没有一丝生气，黯淡无光带着绝望，他甚至无法确认楚俊辰有没有看见自己。
楚俊辰一把推开了程朗，又俯身继续干呕起来。
他的状态很不对，程朗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怔怔的看着。
“吐不出来。”楚俊辰忽而喃喃道。
“你说什么？”程朗赶紧问他。
楚俊辰抬头，对着程朗露出一个绝望的表情：“吐不出来，那些东西吐不出来。”
“什么东西？”程朗捧住他的脸：“你吃了什么？”
他吓坏了，楚俊辰现在是混乱的，神志不清的，甚至比上次在剧组的状态还要严重，他放声大喊：“医生！医生！医生！”
楚俊辰又一次推开了他，喃喃道：“我要吐出来，我要全都吐出来。”他甚至试图用手指去抠挖自己的食道。
程朗死死的抓住他的手，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害怕他会伤害自己。
“放开我，你放开我。”
“放开我！”
“放开我啊！”
楚俊辰挣扎的力道很大，程朗险些压不住他。
他的脚尖踢在程朗的小腿上，有点疼，但是比不上程朗现在的心疼。
楚俊辰，你怎么了啊？你快点好起来啊。
姗姗来迟的医生带来了镇定剂，三个人一起按住楚俊辰才把这支针剂打了进去。
程朗看见昏睡在自己怀里的楚俊辰，拿起一旁被他踢落的鞋子对着医生的脸狠狠的砸了过去。
他把楚俊辰带回了城市花园，曾经他们幸福的家。
他脱下楚俊辰身上脏乱的衣服，拿了毛巾帮他身上的脏污血渍都擦拭干净，又联系了云舒，安排好了一切，才在楚俊辰身边躺了下来。
不过两天没见，怎么就感觉像失去了好久，心酸的厉害。
程朗抱住他的腰，凑过去亲了亲他依旧帅气的眉眼，然后定定的看着他。
第二天楚俊辰睁开眼的时候，程朗吓了一跳，他怕楚俊辰会跟前一天晚上一样，如果是那样，程朗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制得住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也跟着一起崩溃。
但楚俊辰只是定定的看着天花板，眼神依旧没有神采，死水一般，不关心自己在哪里，也不关心谁在他身边。
程朗俯身过去抱住他：“小辰，好点了吗？饿不饿？”
怀里的人只是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程朗坐起身看着他，等了很久他才嘶哑着说：“不。”
楚俊辰看起来好很多了，至少不再那么疯狂，他不言不语，眼神涣散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很努力的吃进程朗喂的东西，却又在下一刻伴着酸水一起吐出来，不止是程朗，就连芳姐都看出来，他病的很严重，她焦急的问是不是胃不舒服啊，只是楚俊辰并不能回答他，程朗也不想说。
上次是轻度抑郁，那这次呢？
程朗不敢想。
心理医生在下午就被客气的请到了家里，医生看过情况之后，对程朗说了很多专业术语，程朗并不想清楚这些，他只关心怎么治，什么时候能好。
什么时候他才能看见以前的楚俊辰，那个对一切都真诚且热情的楚俊辰。
医生的药他吃不进去，医生的针剂都要几个人一起按着才能打进去，点滴的针头扎五次才能成功一次，楚俊辰漂亮的手背上留下淤青，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针孔。
程朗木然着坐在床边看向熟睡的他，针孔像是扎在自己的心上，密密麻麻的痛成一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