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1）【修】（2/2）

苏衍的声音有种笃定的清冷，好像酷暑天里的一场及时雨，从容不迫又简明扼要。忽然有人失声痛哭，像是发泄似的。紧接着那些弥漫于空气中的，因死亡而带来的恐惧和无措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点一点的消失无踪。

“1队、2队清理疏通道路，3队、4队按轻重伤分离人群，5队、6队照顾老人和孩子，现场没受伤的青壮年请积极配合救援工作……”

人群井然有序的流动起来，雪似乎又大了些，落在地上，很快化成一滩滩污迹，哭声渐止，整个广场陷入一片平和的安静，每个人都手脚不停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

“苏老师，”对讲机滋滋啦啦，牧晟单手从车里拽出驾驶员，“我很好，别担心。”

“嗯，牧队长，请简单汇报情况！”即使这样紧张的氛围，在听到牧晟声音的那一刻，苏衍还是忍不住将一抹不合时宜的轻松融进语调。

“肇事人员已被控制，演出台附近是受伤重灾区，需要重型搬运工具，请尽快清理出入口。”牧晟扯了下皮带，牛仔裤被血浸透，风一吹冷飕飕的，他拽起瘫软在地的司机，仔细看他的脸，觉得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说说吧，怎么回事？”

男人仰起头，涕泪横流：“我儿子，我儿子被绑架了，他威胁我这么做的，我没有办法，我已经尽力把车往人少的地方开了，可他们还是往上涌，太可怕了！”

这话说的让人发笑，牧晟用力的将他的脑袋扳向那些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痛苦呻·吟的伤患，强迫他与他们对视：“那还真是为难您了，一下撞了这么多人，例行公事问一句，为什么不报警？”

男人仓惶的拿出手机：“警官，你帮帮我，求求你了！”他话音未落，视频直播忽然自动打开，高楼边沿的铁架上，一个满脸惊恐的小男孩摇摇欲坠，“不，不！不要！我照做，我照做！”

牧晟察觉到男人的再次失控，立马抓住对方的衣领，试图拔掉他耳朵里近在咫尺都无法察觉的耳机，也就在这一瞬，男人不知从哪抽出刀片，速度极快的割向自己的颈动脉。

或许是身体还保留着之前的紧张感，牧晟抢在男人之前抓住了他的手，利落的卸掉他的胳膊，然后抢过手机将截屏发给苏衍，措辞严厉的吩咐：“有人绑架了肇事者的儿子，尽快找到他！”

“我愿意死的！我真的愿意！”直播里的镜头调转，压在少年脖颈上的刀将男人逼近疯狂，人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总能做出一些超越自身极限的事，他借重力后仰挣脱了桎梏，连滚带爬的冲进人群。

“啊！”尖叫声接连响起，原本平稳的人群再次骚乱起来，牧晟狼狈的拨开挡路的人，男人的胸口扎进翻到在地的铁架，见他追过来，张开口，“咕噜噜”的声音从气管里冒出来，“救救他！”他用最后的力气从耳朵里挖出一个小指盖大小的耳机，“他在附近…只能活一个…”

*

苏衍几乎一眼辨认出视频里的地点，奔跑中他拿出对讲机，语气不稳的说：“澜庭大厦顶层，我现在过去！”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回复，除开懊恼，更多的是气急败坏：“我让你找地点，没让你自己过去，苏衍，你是准备用你那三两肉去把嫌疑人撞死吗？”

苏衍被逗笑了，跳下台阶时，很不幸的崴了脚：“牧先生，我离目标点最近，抓不住，也至少能看清长相。”

“妈的！你给老子等着！”

“好，我等着。”

那头忽然干咳几下，威胁与反威胁的较量到这戛然而止，苏衍飞快的穿过缓慢移动的车流，无视了草坪上“请勿践踏”的警示牌，艰难的跳过仅到膝盖的灌木，抵达澜庭大厦北门。

下午5点以后，这里是整座大厦唯一没有保安的进出口，苏衍忍着脚腕的酸痛快步走进电梯，39层离嫌疑人所处的天台还有两层楼的距离，电梯门打开，楼道黯然无光，空气里漂浮着累月的灰尘，呛得人鼻腔发痒。

苏衍从口袋里拿出巴掌大，但亮度极强的手电，这是好友林铮给他配的物证专用，美其名曰担心他的安危，实则怕他破坏现场，不过这次的嫌疑人显然技高一筹，台阶上打扫的痕迹非常明显，看来他们进入大厦的时间比预想的还要早。

澜庭大厦1到15层是办公楼，15层到39层是五星级酒店，北门一般是清洁和保安的入口，管理与正门相比散漫到极致，如果楼下监控再出点问题，想要找到目击者，无疑非常困难。

天台铁门的锁头凄凉的瘫在角落，门冷不丁的从里头撞开，站在门前的苏衍顺着这股力道趔趄着向后摔去，又是半个眨眼，披头散发的女人尖叫着“救命”，不管不顾的扑进他怀里。

“砰……”苏衍的后脑勺重重的砸上墙面，强烈的眩晕猝然袭来，大概有五分钟，他的眼睛失去了基本的功能，只剩一片阴森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