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2/2）
方彦道：“整个阴司的人避他不及，我头一次听到除了孙大星以外的人这么评价他。”
赵阿米愣了一下，“啊？他人缘不好吗？”
方彦不咸不淡道：“很差。易邪是初代死神，和整个阴司差不多岁数，算来也是元老级的鬼差，连冥王也要礼让三分。他是天生的死神，身上与生俱来的死神特质：冷血、狠戾、邪魅是我们这些后辈的死神是望尘莫及的。还记得灵器血引吗，那是他的东西，一个普通的鬼差，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他最让人忌惮的，是他的控心术。传言他可控人，也能控鬼。阴司里流传着不少关于他的传言：毁阴司大殿逼冥王移宫、吸食冥界关押生魂，诸如此类。可多少年了，其中真伪无从考察，人们记住的只是一个诡谲阴鸷、喜怒无常的死神。”
赵阿米问道：“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方彦还是毫无情绪，道：“怎么可能？只不过都是各怀鬼胎的欲加之罪罢了。虽说阴司受神掌控却内部自成体系，由冥王掌领，神明向来不插手。可若冥王真的被他逼成那样，怎么可能忍气吞声无所作为。”
“可阳界不一样，违反了阳界的规矩，神不会不管。”
赵阿米道：“阳界……你是说赵欣吗？”
方彦点了点头。“血引本是召厉鬼之物，易邪私自动用、以人为契，该罚。这是阴司皆知的道理。可其罪真当诛吗？毋宁说进炼狱，受万鬼啃噬精血而死。古来遭此酷刑者，百万年前阻止神明灭天火盗六合鼎的伏朴、数万年前煽动半界阴兵反叛的左冥使。此二者，神明震怒情有可原。可易邪受此刑罚，于法于理，可有立足之处？”
方彦说这些话时，虽亦无情绪波动，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煞气。
赵阿米的眼神冷了几分，道：“所以，神是故意的？”
“杀鸡儆猴，亦未可知。阴司相安无事数万年，恐怕众鬼差只认冥王不认神明。杀一个可比肩冥王的古死神，足以服众。”
说一个神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杀人立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荒唐得不能再荒唐。
赵阿米不置可否，可易邪所受的刑罚真的太过严酷了，他罪何至此。
方彦道：“可她没想到的是易邪会鬼域归来，这不是打她脸么。虽说易邪刚走时冥界众人好不快活，但神明明示立威却更加重了冥界压力。后来易邪归来，对于其中缘由他们众说纷纭。但很明显，神的希望落空了。不知道她还会搞什么动作，但易邪，她再也动不了了。”
赵阿米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
方彦道：“关于赵欣，你知道多少？”
赵阿米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生活总绕不开这个人。
“我只知道易邪很喜欢她，她就是那个碎魂的主人。”
方彦道：“还有吗？”
“就这么多了。”
方彦道：“那我告诉你，易邪他和你一样，也有创伤性应激障碍，从她死的那一天起。”
赵阿米不由吃了一惊，“那他是怎么发病的，我怎么都没看出来……”
方彦沿着公园的石子路慢慢走着，他说道：“赵欣死的日子是六月三号，因此每个月的三号，那些最令他最痛苦的事就会重新在他脑海里循环一次，每发病一次就像又死了一次。”
赵阿米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她知道那感受，对温墨她尚且如此，更何况赵欣是他爱的人。
所以他每月三号，才会那样一改常态地狠躁暴戾，拒人千里。
方彦道：“要治好他的病只有一个办法，让他面对过去。他太固执了，七年了，一直在做所有人都认为没结果的事，把自己困在过去的牢笼中。这个笼子从里面是打不开。我能做的，是进入他的记忆，引导他修改记忆，像治疗你那样。可是我能力有限。他心里那块地方是设防的，我到不了。但是赵阿米，也许你可以呢？”
赵阿米停住了脚步，难以置信道：“我？”
方彦点头，“我知道这很为难，我和你交情并不深，没有资格要求你做什么，你也没有去帮助易邪的责任。但是能帮他的只有你。如果你能帮他，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我会尽我所能。”
方彦顿了顿，道：“你不用觉得有压力，可以拒绝。这种要求确实难以接受。”
“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是的。”
赵阿米看着方彦云淡风轻的脸，每一句却都无比笃定。她问道：“你说易邪执着，可你……你为什么也这么执着？”
方彦看着天，眉头紧锁，“他不信命，我也不信。他要和天斗，可什么能斗得过天。”
赵阿米心有顾虑，道：“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真的可以吗？”
她回想自己苟活至今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像孙大星博古通今，也没有方彦的冷静沉着。又小气又自私，恨不得钻到钱眼里去，患得患失，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赵欣给他留下的伤口那么深，她何德何能，孙大星和方彦都做不到的事，她能做到。
但她贱命一条，也许能在下一刻谱出不凡呢。
赵阿米道：“我应该怎么做？”
方彦看着她，一字一句，缓缓道出：“你能不能尝试着去，爱他。”
“爱……”赵阿米心上像是被刺了一刀，眼前猛地一黑，那种恐惧和不安又席卷而来，她勉强才站住了脚。
“你怎么了？”
赵阿米挤了一个笑容，道：“没什么。”
方彦道：“不要觉得为难，人世间的爱不过都是偶然而发，正中心怀。我不信有什么一往情深，只不过没遇到更合适的人罢了。你不需要让他爱你入骨，只需要有一扇心门为你打开。到那时，将一切交给我就好。”
“赵阿米，你愿意吗？”
赵阿米道：“如果能帮他，我愿意试试。”
方彦没有告诉赵阿米为什么选择了她。但对赵阿米来说，这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