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2)
喜宝嫌弃地说:“你是菩萨蛮的人,就算赎了身也是下九流,宋大人是朝廷上最年轻的翰林学士,将来要做宰相的!”
其实翰林学士出身最后位至宰相的,也只有一百年前的一位而已,而且当年那人封相一年,年事已高。
“你呢出身又不堪,旁人知道了,会替宋大人抹黑的。”他越说越起劲,明光越发坐立难安起来。
喜宝猜测宋疏石是去忙公务了,一时半会顾及不到明光,干脆倒豆子似得把宋疏石的事一连串的说给他听,盼望他知难而退。
就从宋疏石高中开始,上至二品太傅,下至七品巡抚,都想把女儿许配给宋大人,泞南宋府的门槛都给人踏破了。
明光写道:“宋,成亲?”
喜宝理所当然地:“那当然啊,宋大人年纪轻轻,官位又高,朝中谁不看重,当然要静观其变,将来挑个父家财大势大的,做个乘龙快婿。”
哦,原来宋公子一直在等高官家的姑娘成亲。
明光还想就这一事多问些,门外一阵脚步声,乐宝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宋……宋大人回来了。”
喜宝不耐烦的摆手:“回来就回来了,我和明光公子正说话呢。”
“不是……是……回,这里来了……”
下一刻宋疏石的身形从门后出现,喜宝一凛,连滚带爬的站到一边,好在宋疏石神色匆忙,没有多作留意。
明光心中闪过一丝自己都不知道的喜悦,站了起来,宋疏石身后还有一人。
是个郎中打扮,明光不喜欢郎中,就往宋疏石身后走。
宋疏石一把抓住他,毫不留情的送了出去。
“太医,这便是我那兄弟,他先前挨了打,烧坏了嗓子,您看还能不能救回来?”
原来宋疏石先时消失的那一会儿,竟是去寻郎中了,喜宝狐疑的想:前些日子不还说让宋公子去禁内的翰林吗?
那太医是原先宫中的御医,告老以后在京中开了家济世堂,寻常压根不可能出诊,如今给宋疏石亲自上门请来,毕恭毕敬的替明光把了脉。
这脉象着实奇怪,老太医偏头感受着脉象,突然摸起明光上下筋骨来。
上身还好好儿的,探到脚踝时明光突然惨叫起来,寻筋探骨术,本就下手不轻,明光扭动起来,满脸不愿意,祈求地看着宋疏石,宋疏石心里着急,不免沉下脸:
“听话。”
果然老太医又摸了一回,惊愕叹道:“宋大人……这……”
“如何?”宋疏石不明所以。
“这位公子脚筋被挑断过。”
这样阴毒的刑法本只有内宫中才有,怎料想一个男人也会受此迫害。
宋疏石惊愕之情岂比他少?他目光下移,明光心虚地弯起腿,把头埋在臂间。
“明光,怎么回事?”
明光闪烁其词,宋疏石眼见着就要喷发,他被催的没法儿,才在宋疏石的掌心写:
逃跑。
宋疏石痛苦地闭上眼,喜宝胆战心惊地看着宋大人拿起衣袖,粗鲁的揩了揩眼部。
他心平气和地道:“邹太医,你看这个情况还能说话吗?”
邹太医道:“本来脚筋所伤对声部并无影响,只是这位公子奇怪的紧,像是另有一筋脉被封着了,为了封那条新筋,故而将力引入哑穴。”
“我还要再仔细看看,宋大人请给我一些时间。”
邹太医作揖,宋疏石连忙回礼,直说无妨,很快也替他安置了一间房,以上宾之礼相待。
宋疏石送走邹太医,目光投到明光身上,后者心虚的别开眼,头顶阴影拢下,宋疏石站在他身边。
明光余光看见宋疏石垂在身侧的手握的很紧,青筋暴起,下意识就握了上去。
“……”
明光抬头,澄澈眼中全是官服未褪的他,手上用力,分开宋疏石紧扣的五指。
宋疏石用另一只手,几番犹豫,才珍视的触了触他的头顶,语气中无限悲愁:“明光,我要怎么赔你。”
明光听见了,浑身一颤,抽了抽鼻子,抓过纸笔,连画带写地书了一张,宋疏石只瞟了一眼,便把明光重重拥入怀中。
其实宋疏石压到了背上的鞭伤,但明光没有喊痛,他心尖抽的太厉害,无暇去分辨其他的情愫。
“不怕……没事的……”
宋疏石和他眼对眼,哆嗦着唇说道,“以后没有人再欺负你了。”
那张字迹潦草的生宣上,写的是:
好疼。
明光闭上眼,眼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水来。
真的很疼啊,每一桩,都疼极了。
像个没学会走就想跑的孩童,他人形初成,连磕碰都鲜少有过,便被挑断了筋,打上几十鞭,醒来失去了嗓子。
他谁也不识,疼极了就咬着牙,从来无处说疼,他鼓起勇气跟宋公子喊了疼,才知道原来这是种如此委屈的情绪。
他流泪时不敢睁眼,少顷,脸上温热温热,几处停顿,很快泪痕渐干,有人的气息打在脸上。
明光睁开眼,宋疏石已经起身走到门口:“你先将养着,过会儿喜宝会送膳食来。”
便快步走了出去,步履间很有些狼狈,明光没有发觉,只是碰一碰颊侧的触感。
方才是什么,弄干了泪痕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