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2)
娘亲的手腕上,缠着一条铁链,隐有生锈的痕迹,但至死不渝地将她扣在柔软榻角。
风荷此时道:“是我亲手扣的。”
齐容听见自己问:“为...什么?”
榻上的女人给予答复,她听见声响,艰难地辨认了一下,她探出只纤细的胳膊,皮囊松松垮垮地披在骨上,快乐地指着几人,大声宣布道:
“哥哥!”
她语出一半,一条晶莹的唾沫不受控制的挂下来,她有所察觉,委屈地看向风荷。
齐容耳边嗡嗡作响,万籁俱寂,风荷又说了几句什么,齐容怔怔地偏过头去听,却什么也没有入耳。
无形的冰霜从他脚踝处攀上,无孔不入地封固了他每一寸肌理、骨骼,他仅剩的,微不足道的信仰和血肉。
原来他娘亲,疯了。
手腕上传来湿热触感,有人伸手拉他,齐容好像碰到什么滚烫的岩浆,尖叫一声甩开来。
“啊.....啊...!!”
死死地抱住了头,好像找到一个泄口,痛苦的嘶吼着蹲下来。
“齐容...”风荷在叫他。
“齐容!齐容!”
突然风荷抓过他,重重掴了他一个巴掌。
“啪!”
齐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风荷。
风荷收掌,脸上泪痕斑驳,厉声道:
“收起你软弱的样子!你要记住,你娘是被逼疯的!”
齐容木然歪头。
“你娘当初被贤妃陷害毒杀公主,皇帝老儿因为忌惮晋国公在朝中势力,随便安了个御前失仪的罪名关了起来。”
“但当时她怀了你的亲弟弟,为她诊脉的太医诊出来后,不顾她几番磕头,还是给贤妃通风报信...”
“贤妃在她禁足的第一年中秋,打掉了她的孩子,找了几个太监轮番折辱..”
“她自尽不成,郁郁寡欢,皇帝不闻不问,更将她抛在脑后,第二年...就得了癔症。”
风荷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她认不得人,还时常跌倒摔跤,前年额角给撞了个窟窿,我不能时时伴在左右,不得已只好将她镣起来..”
齐容浑身上下每一滴血都冻成了冰碴,艰难地在体内流动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告诉你?你才多大啊....”风荷泪如断珠,
“我模仿你娘的字迹,和你每月通信,消除你的疑心——但是现在你长大了,应该知道来龙去脉了。”
“齐容,你听好,你要背负着你娘的仇恨活下去,活的好,走的高,将那些当初绊的她鲜血淋漓的荆棘斩断,踩在脚底。”
“不要哭!!”
风荷尖声喝道,“不准哭!”
明光看见齐容难以自抑地朝屋中走了一步,又在看见徐氏那瞬间,崩溃似的顿住。
他跪了下来,双手撑地,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又对着徐氏,再三叩首。
明光望着他不住颤抖的脊柱,想要伸手,却想起他先前甩开自己的决绝,畏惧地按住不动。
磕头声和风荷不间断的啜泣交织,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压的喘不过气来。
齐容别后,一步深一步浅的走回信阳宫。
身后见他们离去的风荷,慢慢从头上拔下那只红玉簪。
簪头已经被刻意打磨的很尖利,风荷泪痕未干,喃喃道:
“齐容,你一定要出人头地。这副肮脏的身子...我也不要了。”
她闭上眼,簪头捅进脆弱的喉骨间,她发出沉重的喘息声,旋即戛然而止。
风荷死了。
受齐容命令去开春阁帮忙照顾徐才人的宫女如是回禀。
是自尽,发簪穿喉,血流一地。
明光听此,第一个回头看齐容,后者平静地说:
“厚葬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