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2（2/2）

“小姨父。”他喊。

男人没听到，把一个朋友送出门之后，自己又转身进了包厢。

隔着玻璃，方晏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烟雾缭绕，女人更多，男人更少。

方晏并不排斥女人抽烟，但不是所有女人抽烟都好看。里头的那些女人长得是挺好看，就是姿势都不怎么雅观，有的和男人勾肩搭背，喝酒划拳，有的干脆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一边唱歌，一边任人抚摸。

方晏叫小姨父的男人——周纵也坐在这群人之中。他的位置靠角落，左手抱着一个女人，却在和旁边的一个男人讲话。那个女人满脸堆笑地把一颗剥好的葡萄喂到他的嘴边，他不耐烦地把她推开了，不过，当女人生气起身时，他又熟练地拍了拍女人的屁股。

“方晏！你在干吗啊。”老同学们叫他了，说是有包厢了。

“没事，几楼啊？”

“你刚刚在看什么？有你认识的人吗？”

“没有。可能认错了。”

那个问他有没有恋爱的妹子也朝内望了一眼，但没说什么，只是像挽着闺蜜一样把手套进了方晏的胳膊肘里。

那天下午，方晏的五音不全让他出尽了洋相。有好几次，他甚至想把话筒往地上一摔，说老子不唱了！但他的老同学就是不放过他，反而夸他唱歌有特点，应该去参加选秀，没准就像曾轶可一样红了呢。

当话筒再一次被塞进他的手里，他望着对面墙上的屏幕，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方才在一楼见到的那一幕。

外公外婆都不喜欢这个小姨父，动不动就把流氓、兵痞的帽子盖在他头上，但以现在的眼光看，当时的他仅仅是潇洒不羁，并没做过什么真正作奸犯科的事情。他当过兵，所在连队解散后，不得不退伍了。不知为什么，当时他没有服从分配，家人好不容易在一个单位里给他找了份工作，他也说不干就不干，这些都是外公外婆诟病他的地方。然而小姨却义无反顾地要嫁给他，甚至不惜没结婚就怀上了孩子……

不过，那个孩子并不是贝贝。在小姨怀孕三个月时，她和小姨父大吵了一架，然后就自己偷偷上了医院，把那个还不知道性别的孩子流掉了。

方晏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刚刚领证，还没有摆酒，再过了不久，自己就出国了。

再后来，小姨和小姨父也曾经出过一次国，倒不单纯为了探亲，而是彼时小姨父已经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了，他出差，小姨是随行的家属。夫妇俩似乎又和好如初。

在方晏家玩的那几天，方晏充当了夫妇俩的小导游，但是很快小姨父就反客为主，带着方晏和自己公司在国外的合作伙伴一块儿到山间狩猎。那些人都是国外出生的华裔，有的已经拿到了狩猎证，但是论对枪械的了解，还有对各种工具的灵活运用，当然都比不上曾经当过兵的小姨父。小姨父还很会生火烤肉，配上方晏妈妈精心准备的面包，那一顿的美味让方晏难以忘怀。不过，每当方晏想问他当兵那几年的经历时，他又总是闭口不谈，或者笑着将话题岔开，好像他压根不想回忆，也压根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

那次他们打到的猎物中有一只小野猪。小姨父虽然没有亲自上阵，但在看他人狩猎的过程中总是有些觉得不大顺眼的地方，中途一度发生了争执。直到这只小野猪上了餐桌，其他人吃了以后觉得味道不大好，问小姨父为什么，他才解释道，子弹射到了野猪的内脏，胃液停留在身体里太久，会影响口感。那个猎手本人自然无比尴尬，先前的争论到了此时也终于有了定论。虽然小姨父因此收获了几个崇拜者，但是事后方晏却听见小姨很不高兴地指责他。

“你也太爱出风头了吧！在别人的地盘上，你就不能谦虚一点么？人家毕竟是你们合作方老总的儿子。”

小姨父把方晏抱在自己的膝头，冲当时十三岁的他做了个鬼脸。

“做生意不能这样，你得学会装孙子……”

小姨哇啦哇啦的，那时候她已经大学毕业了，没有上班，在家里休养。也许是流产让她的身体变虚弱了，夫妻俩靠小姨父一个人养活。

但是那次出国，他们给方晏买了很多礼物，方晏的爸妈一直说他们太客气，也太浪费钱了。

方晏不知道小姨父和那个猎人的老爸最终谈成了生意没有。现在想想，当时小姨父也不过二十几岁，是最最最年轻气盛的时候。

一晃，快十年过去了。不知道小姨父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学会了“装孙子”没有？

直到最后一首歌放完了，画面跳到了火箭少女的新歌，他仍在想着这些问题。

晚上，方晏接到了贝贝的电话。她问方晏什么时候能带她去游乐场，同学都去过了，只有她没去过，妈妈太忙了，而且她最讨厌游乐场这种人挤人的地方。方晏说，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