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本书(2/2)
但凡朱高炽是个毫无能力的,何玉轩都不会这么说。
何玉轩来时,正好撞见了朱高炽和幕僚的对话。这一群幕僚是燕王留下的,虽无道衍金忠这等人才,可也都是个中楚翘。
在短短几句对话中,何玉轩便听到了四五个质疑的声音,随即朱高炽反驳的话语却有理有据,说话不轻不重,立刻扭转了整个局面。
这说明朱高炽并非没有能力,实际上,以他燕王世子的身份,所接受的培训与教育比起常人不知高出了多少倍了。他只是太容易被外物所动摇,而且因为长期的体型而自卑罢了。
“世子殿下如今缺少的,不正是这样一个磨练的机会吗?”何玉轩低沉着说道,只是他的语调轻柔,便是再如何低沉,到底还是一把软黏的嗓音。
不管成与败,如今燕王出征,正是朱高炽能磨练的时机,除开这几年外,再寻这样机会就真的难寻了。
不经历磨练,空口无凭总是虚话。
朱高炽抿唇,露出个小小的微笑,松了口气,“如果不是何大人的话,我也不知能和谁说这些。”
何玉轩敛眉轻笑:“那便问问燕王留下的幕僚吧。王爷定然不会害世子的,但凡他敢留下人来,世子有何疑问直接询问便是,谁敢糊弄您,便直接责罚。
“如今您代表的是整个燕王府,不必畏惧。且任谁都不可能全知全能。”
朱高炽自从朱棣离京后,就立刻承当起整个北平的所有政务,搞得他焦头烂额。不过有着燕王的遗威,朱高炽倒也没面临下面人不服的处境。
这也是正常。令人可怖的不是失败,而是屡战屡败,再无长进。若能一步步见证成长,岂不快哉?
朱高炽颔首。
何玉轩离开时,除了拎着的小药箱之外,右手还提着一盒糕点,是朱高炽特地准备,说是他最喜欢的玫瑰糕,希望他也喜欢。
小胖世子送礼物时真挚羞怯的模样让何玉轩无法拒绝,到底朱高炽还是个孩子,而且性格内敛体贴下臣……不可否认,朱高炽比朱高煦会说话得多。
何玉轩不紧不慢地走着,心里却不禁感叹:他这是已经滩浑水滩习惯了?
世子与二公子之间可算是一滩烂泥了。
虽然两位公子还未曾注意到这点,然这隐约已经是个你死我活的严酷问题。
如果让他在朱高炽与朱高煦身上押宝,何玉轩自然愿意选择朱高炽,而且他也莫名其妙得罪了朱高煦。
何玉轩抿唇,相比较而言,朱高炽也比朱棣容易相处……等等,何玉轩微愣,如今北平是世子坐镇……
他回想起那堆密密麻麻的手稿,渐渐露出个笑容。投靠燕王世子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
小黑屋。
何玉轩的手指在桌面上勾勒,看着的内容不禁摇了摇头,今日的内容过于惨烈了。
有些词汇他看不太懂,比如开头预警的性转。
【何玉轩自从成为了燕王的正室,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正巧合了旁人眼中的好媳妇。然只有朱棣知道,他这位好妻子正在闭门造物,不知搞出了多少麻烦,还说要弄什么……杂交水稻?】
【朱棣:这是何物?】
何玉轩两眼一抹黑,也想发出同样的呐喊,那是何物?
他怎么就成女子了!
何玉轩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了,再看了看自己,痛苦地合眼。
他算是知道性转是何意了。
同人还是得看,但是这不适也是真的不适。何玉轩花了一会做心理安慰,他已然经历了生子,这性转也……不是不能接受。
何玉轩做完了心理建设,低头继续往下看。
哦,原来他这一次的身份是一个农学家。
何玉轩蹙眉,农学家……所以是和农事有关吗?
何玉轩沉默地想了想,然后继续看下去。
【“‘张五典种棉法’……需要的东西也不是太多,但是最大的问题还是生产力不足……改进工具会不会好一点,肥料的配方是……”何玉轩碎碎念,头上珠花叮当作响,全然阻止不了她的动作……】
【……亩产量翻了一倍,这简直是之间从未想过的事情,便是朱棣也很惊讶……】
【何玉轩喃喃自语,看着种子摇头,“还是不够……难道还是得换一种作物……话说现在有玉米了吗……不然番薯啥的也成……”】
何玉轩默念了几句,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相比较这几日小黑屋同人一直轰炸的炼钢炼铁技术,农业的改进更为重要。
只是这农业的周期太长了,需要足够的时间。
何玉轩敛眉,这需要很长一段时日的坚持,也得有人推动。他搭在书页上的手指微弯,随即又舒展开来,像是主人做了什么决定。
何玉轩摇头,继续埋头苦读。
一夜过去,从小黑屋中挣扎过来的何玉轩醒来,朦胧着眼看着外头的天色,漱口洗脸后开始了他的每日一练。
莺哥被何玉轩带得每天早上也一起打五禽戏,虽然瞧着简直就是在耍猴戏,但莺哥还是愿意跟着何玉轩一笔一划,听他认真讲解。
何大人便是不说话的时候也像是自带着笑意,素日里说话轻柔,语气不缓不慢,虽然说话动作都慢吞吞的,却给人很舒适的感觉……莺哥很喜欢待在他身边。
“大人,这是今日的书信。”莺哥在饭后,给何玉轩取来了东西。
何玉轩微愣,“给我的信?”
怎么会有人送信给他,而且还过了燕王府门房这一关?
莺哥摇头,“小的不知,是刚才送来的。”
何玉轩疑惑地接过这书信。
书信的后面还带着一个小包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何玉轩取来剪刀欲拆开,剪了一半这剪子突然断裂了,他一脸愕然地看着这剪刀,捡着断口看了几眼,忍不住摇头,这铁太脆了。
何玉轩把断了的剪子放到一边去,索性揪着小包裹被拆开的边缘,把布包给扯开了些,看到了被包裹在里面的东西。
那是被分得很详细的一小包一小包的种子。
好笑又暖心的触感油然而生,何玉轩自然而然联想到一个人。
何玉轩拆开了书信,果不其然,刘生一手风骨自显的字体跃然纸上。
正是他送来的包裹。
何玉轩细细读来,一边读一边忍不住轻笑。
之前何玉轩曾说过礼轻情意重,随后拒绝了刘生的“帮助”,而后虽何玉轩也曾想过情刘生帮他“偷天换日起死回生”,然最终何玉轩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然后过了这么些天,刘生给何玉轩送来了他精心收集到的所有珍贵种子。
这便是他的“鹅毛”。
刘生在书信中写道,大人言说礼轻情意重,那这些珍贵种子便是他们作为菜农最为珍藏的物什,赠予大人也是一番心意。
那些小袋子上甚至很认真地标好了种子的不同,那小字与刘生的书信字体有所不同,娟秀美丽,该是刘娘子的手笔。
何玉轩把这两件东西收归一起,这心情突然也好了些,眉眼弯弯笑眯眯的,也好似这些日子的郁闷都撒开了一般。
……噫?
何玉轩突然想到一事,把这些小袋子里的种子一份份取出来,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标注。
有水稻,有小麦,蔬菜的种子也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拳头大小的种子……最终何玉轩在一堆种子中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甘薯。
何玉轩挑眉,这还真的是巧了。
何玉轩有了个主意,慢吞吞翻出了自己的钱袋子,低头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数了数自己还剩下多少钱财。
“这一遭倒是要把全部身家给赔进去了。”何玉轩抿唇。
话虽如此,但是看着何玉轩随后笑眯眯的模样,却看不出有几分心痛。
半日后,刘生忽而收到一个包裹。
送来的人行色匆匆,把东西丢给店铺便直接离开了,这让他很是惊讶。
拆开包裹后,刘生看着里面的书信以及随之而来的物什,沉思了片刻后,起身入屋,和刘娘子商议起来。
……
何玉轩把包裹送出去后,为开始沉迷于造书。
他要做旧。
把书做旧是一门学问。
何玉轩先是把近日的感悟誊抄下来,特地用了与自己以往截然不同的字迹,偶尔还涂抹几处,做出手稿的痕迹。
然后把誊抄的手稿托于一新纸上,用刷子使手稿渗出少量墨痕后晾干,然后换法洗去浮墨,再换新的托纸,然后安置手稿于其上。
用树皮等煮水然后重复刷着手稿,然后留置过夜,晾干,再用清水重复几次,等干后揭开,重新托在新纸张上,最后用白芨水刷一遍,晾干后便可以裱起来。
这步骤看着难,做习惯的也很轻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是需要耗费些时日。
说干就干,当何玉轩想要的时候,他花费了数日的时间,沉迷于做一本以假乱真的古书出来,致力于达到哪怕专门识假的人在前,何玉轩也能确保他有八成可能认不出来的效果。
为了这事,何玉轩经常让莺哥出去溜达,免得他发现了什么。
何玉轩突然有这个打算,是源自于小黑屋那一堆资料所学。
他总不能凭空冒出来一个好主意,然后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
何玉轩此前接触的学问知识无一与此相关,要是突如其来这么说,怕是要被人当做是怪力乱神。
然这些东西若是真的有用,何玉轩也不能一概不知,连尝试都不做。
然涉及到钢铁煤的东西……何玉轩敛眉,这些若是涉及军工,定不能轻易放行,可若是自己推行,就犹如在作死,何玉轩可不想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状况。
这件事与农业不同,前者何玉轩可以从刘生处先尝试一番,后者却是不行。任何涉及到军务的东西,要是让燕王生疑,那毫无疑问是要送命的。
何玉轩刚刚挣回来的命,还没打算就这么丢掉。如此,端看他这本“旧书”能发挥出几分作用了。
不过这几日随着燕王出去打仗,何玉轩两眼一眯。
他发现他就算是投诚了,在旧书没做好前,暂时也没何玉轩能做的事。
思及此处,何玉轩开始了他的闲暇时光。
托了小黑屋的福,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何玉轩也不能算是非常的无聊,毕竟有时候看着这些超乎了何玉轩预料范围外的东西,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有的文很毒,但是毒着毒着,何玉轩的雷点也在慢慢地增长,不会再和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被一个玛丽苏文给毒倒了。
时至今日,何玉轩竟然有点莫名感动,他居然没有死在那几篇惊天大毒文上。
今夜闲暇无事,月色如水。
何玉轩搬了椅子去院子中坐着,直待赏月之时,这才突然意识到又是一个月圆夜了。
何玉轩低眸看着地上的影子,突然忍不住笑出声,也不知道师傅家里人怎么样了。
何玉轩复又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叹息道:“也不知道这算什么……”
他这大半年的遭遇,也算是稀奇了。
小胖世子突然从院门口露头,“何大人在苦恼些什么?”
何玉轩都不用回身,都知道这是谁,他懒洋洋地起身恭迎:“世子怎么过来了?”
朱高炽漫步走来,看着胖乎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今夜原是想着请何大人一起过来宴会,但仔细想想,这种场合,何大人想必不会习惯,便给何大人带酒来了。”
朱高炽的身体经过何玉轩一段时间的调养,现在看起来不再是那种虚胖,身体稍稍好了些。这些都是朱高炽自己就能感受得到的东西,这令他对何玉轩更加感激。
燕王走的时候,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兵力与朱高煦,就算是内敛的朱高炽,也会开始怀疑到底燕王是不是越发对他不满意了,又或者是真的要让他……
这些问题,朱高炽不愿细想。
不论如何,何大人说得不错 。不尝试怎会知道结果呢?
何玉轩还不知朱高炽短时间内闪过了这么多个念头,回头看着朱高炽,就看到世子手里还拿着一壶酒,“世子,您可不能喝酒。”
他最近给朱高炽开的药方是需要禁酒的。
朱高炽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了,这是给何大人的。”
何玉轩慢吞吞地说道:“臣谢过世子的好意。”
朱高炽就随着何玉轩在身边坐下。
“何大人这怡然自得的风姿,我果然还是需要好生学习学习呀。”朱高炽感叹了声,然后靠着石椅,瞧着何玉轩开始慢悠悠地品酒。
何玉轩不喜欢喝酒,他更喜欢在寂寂无人的时候一个人喝茶。
酒是个好东西,却也不是个好东西,容易让人失去自控,更勿论前几日他刚刚喝醉过一次,今日只敢浅尝即止。
真话buff和酒并列何玉轩最讨厌的东西之一。
“世子言重了。”何玉轩转动着杯盏,久久才喝了一口,抬头欣赏着月色。圆润玉盘散落着皎洁银白的月光,难得一个无云天气,坐于院中如银光披身,朦胧美好。
只是毕竟夜深露重,有点微冷。
世子自有人伺候,而莺哥则从屋里走出,悄然给何玉轩加了身衣服。
何玉轩这几日有点着寒,把脉后因着不太严重,就随它去,一直没吃药。
莺哥细心了些,便时时刻刻注意着给何玉轩添衣裳,免得他寒上加寒,彻底入骨了。
朱高炽今夜有感,才特地来找何玉轩。彼时他和何玉轩正闲聊着趣事,瞧着何玉轩肩上的衣裳却是愣住了。
何玉轩把玩着杯盏,似是觉察到朱高炽的视线,漫不经心地笑道:“世子怎么了?”
朱高炽微蹙眉头,胖乎乎的脸色带着为难,思忖了片刻才说道:“何大人,你这身衣裳是……”
何玉轩低眸,视线触及那华贵的纹路才忆起往事,随口解释道:“这似是臣曾在隔壁那园子席地而眠后,有路过的善心人给臣添的衣裳。只是当时的侍从回去取衣,并未看到那善心人是谁,便一直留在臣这里。许是莺哥不知缘故,误以为是臣的衣裳罢。”
他好似数日前也曾穿错过。
朱高炽困惑地说道:“可是这件衣裳,当是父王的。”
何玉轩的脸色古怪起来,突然陷入沉默。
=.=
善心人原来是燕王吗?
换句说法……现在他的肩膀上披着来自燕王的关爱。
何玉轩突地觉得这天儿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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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字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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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能日万到几时,过几天要出门旅行估计就没了_(:з」∠)_
早上好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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