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本书(2/2)
待他重新醒来时,朱棣正靠在他床头看奏折。
何玉轩:……
这场面一时之间有点震撼,便是何玉轩都有点反应不及,直接对上了朱棣的视线。
“醒了?”
何玉轩呆呆地点头。
“先喝点水,然后把药喝了。”
何玉轩一句一个步骤,顺着朱棣的意思喝了点水润润喉,然后把已然热好的药汁也吞服了,在他苦着脸的时候,朱棣把一个小柿饼塞给了何玉轩,那甜滋滋的味道让何玉轩的心情好了些。
“万岁……”何玉轩轻咳了几下,瞧着朱棣的模样,终究不忍落,“您该歇息了。”
朱棣的模样看似坚.硬冷峻,这么近的距离,何玉轩清晰能瞧见朱棣眼底的血丝和疲倦。
这种疲倦比戴思恭的疲劳更甚,不知为何,何玉轩竟有点不忍心看去。
朱棣手背擦过何玉轩的额头,安静地说道:“不守着你睡不着。”
何玉轩那呼吸断绝的模样好似就在眼前,朱棣每每闭眼便能看到,还不如直接守着何玉轩来得实在。
何玉轩手指微颤,低声道:“臣已经没事了。”
朱棣的呼吸急.促了一瞬,而后平静下来,漆黑的眼眸紧紧看着何玉轩,“你断过呼吸。”他的手从额头滑落,触碰到了何玉轩的脖颈,那静静跃动的脉搏如此让人安心。
何玉轩咬牙沉默了,半晌后捂着伤口微微挪动了一下,“那万岁上来。”
朱棣愣住。
何玉轩的手指虚弱地勾上了朱棣的手指,“您已经三天没歇息了吧,再撑下去是不成的。”
如果不守着他便不能入睡的话,那便一起睡吧。
何玉轩虽然有点羞耻,可万岁如今的模样还真是糟糕极了。
朱棣握着何玉轩的手指,片刻后妥协,除去外衫靴子后,轻巧地跃入了床榻里端,和何玉轩一同躺下。
直到朱棣真的在他身旁躺下,何玉轩才有点意识到他那句话就好似个邀请一般。
何玉轩有点紧张,他刚刚睡醒,虽然在睡眠中也遭受了小黑屋的摧残,但如今还是很精神的。要他假装睡觉逃避这个尴尬的画面,何玉轩还真的做不到。
他沉沉地出了口气,略动了动身体,腹部的刺痛让何玉轩又停住了动作。
“不要乱动。”朱棣伸手搂住了何玉轩,“伤口不能崩裂。”
何玉轩在朱棣的怀里僵住,那从他苏醒后就有点僵硬的思绪总算开始缓缓地流动。
何玉轩注意到了朱棣微妙的变化。
从前朱棣虽然也曾表达过他喜欢何玉轩的态度,可那种表现依然残留着一抹高高在上的痕迹,就好似一种垂青般的恩赐,依旧带着面具与威严。
可如今朱棣轻柔搂着何玉轩的姿态,就好似……
他走下了神坛,重新化为了人。
朱棣开口,那气息扑在何玉轩的脖颈处,“伤口还疼吗?”
何玉轩那句不疼鬼使神差地在出口时,又变成了疼,尾音软黏低柔,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委屈。
朱棣的大掌轻轻盖住了伤口,却又没真的触碰到那缝合的疤痕,只低声说道:“睡吧,睡醒就不疼了。”
何玉轩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万岁,臣睡醒了好几回了,可还是疼。”
朱棣也随之笑了起来,带着深沉的柔意,“会这般调侃,想来是真的没事了。”
何玉轩道:“臣是真的没事了,您还是快些休息吧,这眨眼间就要到寅时了,您再不歇息就来不及了。”
朱棣却依旧是不肯睡,他一手搂着何玉轩,一手静静停留在何玉轩的伤口,“待你恢复后,肯定是要加官进爵的,你喜欢做什么?”
何玉轩当真是愣住了,他还是头次听到朱棣这等协商的语气。然他当真是懒,本来就伤痛到了极点,如今朱棣这态度的改变,何玉轩也懒得去深究,左右不过是那些……何玉轩也不愿思考的问题。
“要是万岁能让臣不参加早朝,那便再好不过了。”何玉轩怨念地说道。
自从他需要入朝后,何玉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得多挣扎才能爬起来的。
朱棣笑道:“不让你上朝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确定要我特赦你不必上朝吗?”
何玉轩认真思考了几息,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让被褥盖住了自己的脸。
如果万岁当真下了这道命令,满朝文武如何看他倒不是他追究的问题,只戴思恭一人就足以让何玉轩承受不来,更勿论那些随之而来的麻烦事了。
何玉轩沮丧地说道:“万岁还是把我刚才的那句话给忘了吧。”
朱棣轻柔地拂过何玉轩的额头,“如果我让你把之前我们谈过的话给忘了呢?”
“……万岁,说过的话,自然是不能忘的。”何玉轩抿唇,总感觉朱棣这句话有点奇怪。
那夜他们的交谈虽然激烈,到底是何玉轩犯上,朱棣不生气便罢了,何以如此轻柔?
何玉轩所想并没错,自从他醒来后,朱棣对他的态度真的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朱棣低笑出声,“我想也是。日后莫要如此冲动了。我会再派些人守在你左右。”
何玉轩:?
简直是晴天霹雳。
“万岁,您已经把柳贯马晗指派给我了,再多的便不用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谁还会日夜盯梢我呢?”何玉轩来不及去朱棣上一句话的奇怪之处,连忙拒绝了朱棣的提议。
他现在出入还跟着柳贯马晗,常年行走的地方也唯有宫中,除了这次意外事故,何玉轩想不出他有任何地方能用得上贴身保护。
朱棣慢悠悠地说道:“子虚,人太脆弱了。”
何玉轩听着帝王低沉暗哑的话语,“刺伤你的利器不大,只是所有兵器中最不起眼的一种,却几乎要了你的命。”朱棣靠近何玉轩的脸颊,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缠在一处,“若是下次呢?”
何玉轩当真是个普通人吗?
按着他这倒霉的气运,怎么也列不到普通的层次。
“我不愿再看到你倒在血泊的模样。”帝王淡然地说道,“郑和都担心我血洗了整个朝廷。”
何玉轩抿唇,小心地说道:“万岁不是那般人。”
朱棣轻笑了声,“那是我忍住了。”
何玉轩回忆着朱棣那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如果说他当真曾有过这样的冲动……那也不意外。他背后发凉,丝毫不敢想象若是朱棣当真失控的模样。
“臣会好好保重身体的。”
何玉轩挑着朱棣想听的话说,无论如何,他现在最想干的还是把朱棣哄睡。
帝王看起来的模样确实不大对劲,何玉轩猜测大抵是他差点死亡的事有点吓到了朱棣。毕竟朱棣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在,如今受惊后有这样的表现,应该也算……正常?
何玉轩有点不太确定地想道。
毕竟万岁这举手投足间的温柔着实有点吓到何玉轩。
“子虚这是第几次和我保证了?”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玉轩,让他有点发虚。
何玉轩小小声地说道:“我也控制不住其他人的想法嘛……”
要是他真的能够控制其他人的想法,那何玉轩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朱棣的所有念头都给掐死了!
如今经过了这次生死之局,何玉轩恍惚觉得朱棣对他似乎更上心了许多,这让何玉轩背后发毛的同时,也有些许愧疚。
他对朱棣终究不是毫无感觉。
可这点萌芽的心动被何玉轩死死按捺住,几乎没有出头之日。
说到底,被喜欢上的人并不需要承担着什么;可若是那份爱意越发浓郁,谁又能当真熟视无睹?
何玉轩希望朱棣能快活些,可总盯着他不算个事儿啊!
朱棣摇了摇头,到底没再说些什么。
等了许久,何玉轩都没等来朱棣的回应,稍稍侧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朱棣埋首在他的肩膀,就这么悄然睡着了。
帝王冷硬的侧脸在睡梦中柔和了些,那隐忍的疲倦流露于表。
不经意间,何玉轩也暗暗松了口气。
人的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朱棣连轴转了三日,却一直没有歇息安眠,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负担,何玉轩可不希望朱棣因为自己的缘故倒下,如今能看着朱棣入睡,何玉轩总算能稍微安心些。
他睁着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床帐,伴随着那身侧温热的体温,耳边是朱棣平静的呼吸声。
这原本有些尴尬的姿势,反而莫名有点安心感。
原本丝毫不困的何玉轩听着那沉稳的节奏,不知怎的慢慢又睡着了。
朱棣:zZ...
何玉轩:zZ...
……
再度醒来,何玉轩似乎是听到了朱棣的声音。
“让他睡得安稳些,莫要吵他……”之后的话越发遥远,何玉轩也听不清了。
何玉轩懵懂地睁眼,发现自己换了个地盘。
不对。
何玉轩迟钝地想着,从之前就换了,只是他一直沉睡着,没有反应过来。
他挪动了身体,还看不清楚周遭的环境,便和从门外进来的侯显对上视线了。
侯显惊讶地说道:“何大人醒了?”他连忙退出去把候着的御医给招进来,给何玉轩把脉诊断后,再把最新的情况写入脉案。
这一系列的动作,何玉轩都很是熟悉,看着他的前辈做完后,还饶有兴趣地和张御医讨论了几番其中的病理问题,得到了张御医无奈的棒槌;“你还是给我好生歇息,这时候添什么乱?”
何玉轩虽然醒了过来,可后续的问题还是让太医院有些担心,毕竟这可是难得的一桩开腹的案例,哪怕是太医院里的御医也少有经历。
这难得案例,如果不是因为何玉轩是戴思恭的徒弟,且万岁对他又如此的看重,何玉轩早就被太医院供起来观察了。
何玉轩懒懒地说道:“我感觉我快好了。”
张御医白了他一眼,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起身,“万岁如此看重你,特地把你迁来乾清宫,你可得好生养好伤势。”
何玉轩微讶,“这里是乾清宫?”
“自打你苏醒后,万岁就把你迁过来了。”张御医道。
送走张御医后,何玉轩还有点浑浑噩噩的,他确实想不到自己居然身处乾清宫,原本不是在谨身殿吗!
张御医走后,侯显张罗了一桌饭菜,全都是清淡的菜肴,免得刺激到何玉轩的伤势。
床边支起小桌,何玉轩被半扶起,婀娜的侍女正要伺候何玉轩吃饭,被他委婉拒绝了,“我自己来便是。”
侯显是见识过何玉轩对下人伺候的不自在,见何玉轩坚持,便把周围的一圈人都给打发了,只留下他自己一人看着,免得何玉轩有何要求来不及传达。
“这里真的是乾清宫?”何玉轩费劲地端着碗清粥,小勺不自觉搅拌了几下,留下淡淡涟漪。
侯显点头,“是的,大人的身体有所恢复后,万岁爷爷便把您给迁过来了,免得谨身殿人多嘴杂,耽搁了您的休息。”
何玉轩苦笑,他现在身处乾清宫的消息,才真的是耽搁了他的休息。
他何德何能居然还能身处乾清宫呢?
好在看张御医那不以为然的模样,尚且还没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想来这里应当只是一处偏殿罢了。
何玉轩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早膳,侯显让人撤走剩下的东西后,看着何玉轩百无聊赖的模样,建议道:“不如奴给您取些书籍来看,只是戴院使嘱咐只能看一会儿,不然费神。”
何玉轩闲来无事,也点头应允了此事。
侯显拿来的都是些杂书,一个个小故事看起来也不怎么费劲,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下去,思绪有点轻飘飘地,久而久之连自己出神了都不知道。
午膳时,侯显略带歉意地说道:“万岁爷爷原是想来陪您吃的,可山西突然爆发了事故,爷爷正同六部给事中商议。”
何玉轩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万岁自当以朝事为要,为何需要陪伴我?”
侯显看着迟钝的何玉轩有点无奈,碍着他们以前的交情,他对何玉轩说话还是比较放肆的,“自然是因为万岁心中有您啊。”
侯显说得不够直白,然何玉轩也能听出侯显的言外之意。
何玉轩抿唇,合眼叹息道:“既然如此,侯公公自当知道,这样的事还是不存在为妙。”
朱棣身边的这些个内侍,基本不存在太过阴险恶毒的,能被他看中提拔的阉人,几乎都有着某一方面的所长,尤其心性更是重中之重,哪怕是有些狡诈贪婪的侯显,面对战场都是毫不畏惧的。
虽然也会跟红顶白,瞧不起势弱之人,可面对大是大非,到底都有心中的秤杆。
侯显含笑说道:“这是万岁爷爷所想,自然是我们所奉行的。”他弯腰说道:“您怕是有些误会了,我等夏虫岂敢语冰。您可得保重些,长命百岁,这才是奴婢最为希冀的。”
侯显这套话一句一句的,也当真是厉害。
何玉轩无力地摆摆手,“寻你来说这些,也是我糊涂了。”
侯显道:“能得何大人这般看重,奴自然欣喜。大人非弥子瑕,万岁非是卫灵公,大人何必如此避嫌?”
何玉轩抬眸看着侯显,勾唇笑道:“你还当真是胆大啊。”
侯显笑嘻嘻地说道:“奴婢所言非虚,料想何大人也不会陷害奴婢,何必担忧呢?”
何玉轩敛眉,手中杂书摊开,那书页夹杂的图画有些潦草,可寥寥数笔甚是传神。他的手指摩.挲着这一页的画面,低喃着说道:“可这终究不是正途。”
不是正途,就意味着满是荆棘麻烦,何玉轩是不愿、也不想沾手的。
他低眉,不再言语了。
何玉轩在乾清宫养伤的消息到底封锁得紧,朝臣能知的便是那个武勇的文臣因着救驾有功,于危在旦夕之时,被帝王留于宫中抢救养伤。
关切何玉轩的人到底不多,大半的还是留心万岁最近的动态。
无他,朱棣下手太狠了。
练子宁、景清被磔刑而死,诛灭九族,藉其乡,转相攀染。
此谓之瓜蔓抄。
此事皆由锦衣卫专职,任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如何上疏,都动摇不得万岁的念头。
夜深风冷,数位大臣漫步而出,面面相觑,皆是沉重叹息。
万岁之坚定,怕是当真怒火中烧,无可挽回了。
……
乾清殿,何玉轩哈湫了数声,不知是何缘故,被闻讯的侯显包裹得严严实实。
“子虚如何了?”
朱棣朝服未除,便先来瞧何玉轩的情况。
何玉轩双手捧着茶盏,像个小老头慢吞吞地说道:“在长伤口。”
朱棣看着何玉轩这般模样失笑,抬起了双手,身后的内侍给他除下了这厚重的朝服与冠冕。
何玉轩大惊,朱棣怎么就如此这般……光明正大地在这脱衣裳了?
朱棣漆黑的眼眸看着何玉轩,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你的确不知,这乾清宫内的寝宫便不知有几处,每夜居住何处都是随我心意。我近日来,偏偏就想住在这里。”
何玉轩:?
还能这么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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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四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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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虚:呔!我不想爬龙床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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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没在八点前写完,将就着吧(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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