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三)(2/2)
显然,他在索要中介费。
瘦男笑着拉下观景台后面的绳子,原本的阁楼坍塌了,或者说那一瞬间它们变回了本质,成了平面投影。事实上在观景台的后面并非真正的阁楼,而是投影的阁楼虚像。
幕布背后的实物,是一堵水墙。玻璃隔着水,后边透着幽幽蓝光,一只蓝皮金底的巨型章鱼潜伏在水底,黑色的巨眼望着观景台上的人类。
瘦男说:“人类在面对危险时候的绝望感是特有的,一次性的,有独特的观赏价值,那种情绪是百年一遇的红酒,因为味道复杂层次丰富而价值连城。那些长期被洗脑用于表演的人类,已经丧失了对恐惧、**的反应,像低智能机器人一样无聊。”
胡先生若有所思,问道:“你给我的好处就是一出色'情剧么?”
“不止,”瘦男说。
他的助手(那个胖子)拿来礼物,两幅画。
第一幅画上一位女子与两只章鱼以诡异姿态交'合,并配以色'情的文字论述。那是葛饰北斋的浮世绘春图,《海女与蛸》。
第二幅画上海涛汹涌,气势恢宏,水怪们涌出袭击一位赤裸的女人。那是歌川国芳的浮世绘,《龙宫玉取姬之图》。
传说海女玉取姬为藤原不比等下海取回龙珠,被海里各种水怪追杀,最终将龙珠藏于乳内,失血过多而死。
《龙宫玉取姬之图》的残酷大气与《海女与蛸》的诡异氤氲相得益彰。其色'情的张力来自人对异态存在的抗拒与迷恋。
是至高无上的官能体验。
瘦男说:“我想邀请欣赏这美丽躯体在欲望中挣扎的模样,被填满,被撕裂,那可是独一无二的体验。”
——官能致死。
“摄像机会将绝望和死亡用镜头记录下来,变成具有美感的商品。影像是可被复制而利益无穷的艺术商品,但复制性使其掉价。只有临场感才是独一无二的,这就是我给您的礼物。”
胡先生有点兴趣,他推了下墨镜,呼唤花魁少女:“你去看看。”
花魁少女走到椿无面前,白皙的手指拂过椿无的脸。
椿无有不好的预感。比起“马上要被丢去喂章鱼”这种倒霉事,他更在意这个花魁女孩。他在那女孩的身上感受到大量的金属和诡异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直觉提醒他,是红色的、恐怖的……如同万千蠕虫在肉里涌动。
接着,花魁取下右眼的义眼片,里面的红外扫描仪对着椿无,开始检查。
原来她是机械。
就在椿无凝视花魁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她微微扬起的嘴角,那笑容诡异至极,甚至有种狰狞之感。然而椿无眨了下眼,花魁的笑容就消失了。
仿佛她一直是个面瘫脸。
瘦男说:“那是您的机械人偶吗?做工真好啊,和真人差不多。”
胡先生说:“没错,是我的宠物。”
瘦男说:“真是漂亮的小姑娘。”
胡先生说:“不,他是男孩子。”
“哟,这边的也是个男孩子,”瘦男说,“我让大鬼拐来的,他是从那个浮空轨上被劫下来的,外来人口,又纯又可口。”
就在这时,椿无的感觉达到顶峰,他恐惧、颤抖,甚至瘫倒在地上。他确信那个机械人偶是个恐怖的存在,比章鱼恐怖多了。
瘦男见状,连忙问他的胖子助手:“傻大个,他脑子是不是被你搞坏了,你的垃圾雨伞不是会把人搞傻吗?”
胖子否认:“我没有,没有没有。”
瘦男甩手说:“算了,本来你也是个智障。”
椿无颤抖着,望着前面的胡先生。他看见了红色的,好多好多红色的东西……密密麻麻,在动。那和之前胖子带来的头痛和杂音不同,是凶狠的。
仿佛是……
他看了看旁边的画。
仿佛是《龙宫玉取姬之图》中汹涌的恶潮。
瘦男埋怨道:“妈的,这小子还没被洗脑就成神经病了。”
椿无的感受是不会错的,他发现问题在于连接胡先生与花魁的红线。主人是仆人而仆人才是主人。花魁才是真正的控制者。
他指着胡先生说:“那人的身体里全是红色的东西。”
——而不是血。
胡先生笑着走近瘦男,“您看,这小美人脑子都坏了。”
“我不知道,但这个不重要,不……”
瘦男话还没说完,胡先生就用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
大量鲜血喷溅出来,温热凶猛,呈现张牙舞爪之势。
胡先生的半张脸都被血液染红了,那一滴血珠顺着黑色墨镜滴在地上,轻轻响。
胖子看见同伴遇害,反应过来,这是中计了。他拿起雨伞,调整到枪械模式,对准胡先生一通扫射。
胡先生的脸上全是弹孔,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胖子开始颤抖,他用雨伞枪的枪口对准花魁,“你是……实方雀?”
“对啊,”花魁的脸色沉下来,“水泽叫我来‘收租’,不幸的是路上我遇到了倒霉的小胡。”
他用红线操纵躯壳,那些红线是他入侵他人精神的脑机接口,就像所谓藤原实方之幽魂幻化的雀鸟,用人体作掩饰,接近人类从而把人杀死。
——肉身雀、入内雀、实方雀。
不过实方雀根本不在意胖子,胖子对他完全没有威胁。他把注意力放在椿无身上,兴奋地笑起来,向椿无伸手示好。
“小哥哥你好厉害哦,一下子就看穿了!”他说,“握个手吧,我叫藤原,好巧啊,和藤原不比等一样。”
“你好,我叫……椿无。”椿无小心翼翼接过藤原的手,握住。
接着,那只手就掉下来了,那断面还是花瓣型的。
——如壁虎断尾那般。
在椿无惊诧不已的时候,藤原一脸痴笑,“小哥哥你把我的手弄断了,可要对我负责哟。”
椿无吓得把手扔了。看样子,他眼前的机械少年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藤原说:“你知道怎么对我负责吗?”
椿无怂怂地摇头。
藤原扑过来,双手搂住椿无,在后面把断掉的手部接好,他暧昧地看着椿无,露出迷离的微笑。
“爱我,吻我,喂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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