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君王（2/2）

坠得极低后她才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白衣公子，提着一盏素净的方灯，踩着飞檐从高楼上跃下，神仙般的身姿，飘然而至。

她手中的木杖都都握不住了，还以为是神仙下凡，颤巍巍地就要下跪，那“神仙”却走了过来，也不嫌她脏，抬手来扶，看似纤细的手臂却有大力气，稳稳地将她托起。

“你……你是何人？”老妪眯着眼，吃力地辨认他的面庞。

云矜言不答，只是将那盏圆月般的灯和银两放入她手中，又捡起掉在地上的木杖，塞到她手里。

老妪一呆，不知所措。云矜言默默转身，还欲离去，那老妪才反应过来，急忙揪住那雪白的衣袖道：“等……等下，娃娃，老婆子不能要你的银两哟！”

云矜言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不是施舍的，给你付船费回家。”

老妪一愣，“你这娃娃……怎么知晓糟老婆子回不了家？”

云矜言不语，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向清楼的牌匾走去。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曾迷惘了几千里，流离失所却只想接一人回家。

一条街上只有一栋高楼，也只有那一栋楼上有悬着明灯照耀的牌匾。

老妪想明白眼前的公子是在清楼住后，面色如土，颤巍巍地追上去，口中道：“娃娃！不能去!这楼不能住人啊！”

云矜言停住了脚，转过身来。

老妪紧紧握着灯与杖，瑟缩成一团，像是极惧怕那楼。她见云矜言不走了，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这楼住不得啊！听糟老婆子一句劝，莫住……”

“为何住不得了？”云矜言道。

老妪叹了一口气，“见你是个好娃娃，才和你讲。这楼啊，不干净。”

云矜言知老人家一般忌讳说鬼神一类事，所谓的不干净，怕是指闹鬼了。

不料，那老妪却说：“这楼哇，之前是青楼！”她看着那漆黑的高楼，叹道：“以前，这里成日有长得可俊了的娃娃晃悠，人也俊，曲儿唱得也好。后来，人都没了。”

云矜言眼神一动，说：“为何？”

“老板不是人呐！把那些娃娃都打死了，夜里拖出去烧了，只有老婆子我见到了，他们还以为没人知道。”老妪叹了一口气，“后来进去的客人，再也没出来。娃娃，你看看，这些周围的破房子是不住人的，都是给那老板吓走的！”

“无人管？”

“嗐！这哪儿有人管！听说这老板打死了那边一个极好的娃娃，谁都晓得，他不也好端端地，还开了间客栈么？”老妪摇着头，又重重地强调，“莫住啊莫住，莫住啊莫住。”

“那边？”

老妪抬起发着抖的手，指了指远处灯火，“那边。”

云矜言沉眸，略一颔首，转身向楼内走去。老妪见他不听劝，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忽见那神仙似的公子腰上一把长剑，登时明白了：这公子不是普通人！

像那边街上走着的，若是腰上有剑，那都是了不得的，能降妖除魔。原来这公子是专门来伸张正义了么？

云矜言不知老妪心中所想，他只是握住了剑柄，抬步跨进了客栈的大门。

这客栈确实能看出往日布局的痕迹，比如中央一方正的深色痕迹，以往应当是戏台所在。那柜台夹在两梯之间，也甚是突兀，像是后来强塞进去的。

白容止是真会选，选了间专门谋财害命的客栈，倒是真如他所愿，可以来场黑吃黑。

念及那人，云矜言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下，又很快放了回去。

他绕过空空荡荡的柜台，顿了顿，又退回来，冷着眼看着地上那一坛打翻了的酒。那酒也不知兑了多少水，流了满地，一点酒香也没有。

他看的倒还不是那坛子，而是坛子里露出的一大团毛发。

里面，像是塞了一颗干枯的人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