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狂童(2/2)
“呆会儿再找你算账。”白容止摸摸那颗褐色的脑袋瓜,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容止抬头,只见那黑弦舒展,在那股热流中浮沉,黑色的光纹若隐若现。那串蜜蜡熔成的东西在减少,看样子等彻底吸收还要好几个一时半会儿。
白容止望向秦常棣,“秦棠梨的事,你如何安排?”
秦常棣知他在指什么,忙道:“人已看守好了,若是那鬼怪寻来,击溃便可。”
白容止歪着头打量他,“其实你挺关心那不成器的儿子的吧?他那么折磨你,也不拿你当父亲,你都不介意?”
秦常棣握紧了双拳,沉默了一会儿,拳头又缓缓松开。他替自己和白容止各斟了一杯酒,叹道:“说不失望是假的。可血浓于水。他小时,还会抓着我的衣袖死死跟着我,脆生生地唤我爹……”
他眯着眼,露出一丝沧桑的笑,似乎陷入了那些亲密无间的回忆。很快他的笑意便染上了苦涩。
“不说这个。”秦常棣端起酒杯,苦笑道,“我敬小友一杯。”
他仰头,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倒扣,白容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自斟自酌,道:“即使知他罪孽深重,你也要护么?”
秦常棣再度沉默。
旁边的少年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耐烦。他又想烦白容止了,可是蓦然想到了脑后的辫子,悻悻作罢。
庭院一阵风过,吹得室内的烛火忽明忽暗,白容止转头对着空荡的院子,勾着唇,笑道:“你这宅子里头,养的都是什么废人?”
秦常棣霍然起身,面色剧变,却不是因为白容止那句颇为无礼的话。
白容止说的不错,他供养了一群废物,这群废物连一只鬼也挡不住!
那只索命的大鬼,枉死的少年,它来了!
隐在各处的黄符突然熊熊燃起,照宅如有大火焚烧。那火专烧阴气,是烧不着草木的。满院子的光,满得像是要溢上天,颇为壮观。
秦常棣抽剑在手,夜幕下,示警的铜钟被疯狂地敲响,响彻云霄。
这附近仙家云集,可互不相干,且互相仇视,秦宅火光大盛,于他们而言,不添把油已是仁至义尽了。
四下里响起奔走足音,有一丝细微悠长的声音在其中游走,如泣如诉。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我不思,岂无他人?……”
秦常棣站在廊上,那鬼每唱一句,他的脸色便白一分 有门生打扮的人匆匆而至,道:“宗主——!”
秦常棣面色铁青地将他一掌掀翻在地,怒道:“废物?了!连小鬼也抓不住!”
“宗主!最外的弟子们已经死绝了!那鬼不简单啊!”那弟子急切地道。
“亡迭的古调也能捡起,确实不简单。”白容止悠悠地捧着酒杯,“老先生,好自为之吧。”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尊称秦常棣为秦宗主,似乎从未承认过姑苏秦氏的存在。
也是,毕竟姑苏秦氏连起家都是窃取别人的基业。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少爷在哪里?”秦常棣定神,问道。
管家先生从火光中走来,一身劲装,宝剑闪寒光,不再是平日里拨弄算盘的穷酸模样。他行至秦常棣身前,恭敬行礼,“宗主。”他不易察觉地冲秦常棣摇了摇头。
秦常棣心中咯噔一跳。
秦杕不见了!在这种要命的关头,他竟离开了秦家!
管家原是他手下的得意门生,精于珠算,又是他派去暗中保护秦杕的护卫,否则这管家可不能在水鬼大开杀戒时全身而退。可今夜全宗高度警戒,人手不足,他便将管家调离了。
是他太自大,自以为排兵布阵天衣无缝。那鬼太聪明,找到漏洞,攻了进来!
秦常棣咬牙,转身拱手道:“请柳兄弟不计前嫌,出手相救,不日定当重谢!”
他相信白容止能降伏此鬼,这神秘莫测的少年来时未惊动一人,一如鬼行。
白容止动也不动,轻声一笑,道:“你们家惹的风流债,我来掺和是什么意思?”
“柳兄。”管家上前,恭敬道,“修道之人仁心济世,还望不计前嫌,救秦氏于危难之中!”
地上的弟子虽不知为何要相求于此人,但见风使舵,也忙行礼。
白容止垂眸,眼中映着黑光流火,那笑里是风定云霁,是不屑一顾。
“你们错了。”他轻声道,“我从不济世。我生,是为乱世。”
他生为魔道,则生为血雨腥风,纵曾问道求仙,可这世间,是从无正道可言。
欠债,当还。欠命,当偿。
此为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