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之无味（一）（2/2）

这古人重男轻女的思想还真是根深蒂固。宋离感叹。

“那你这七尺男儿又怎舍得让她与你一同吃苦？”

“所以我才更加用功准备科举，谁知竟然落榜……”

“二月落榜，现已六月，这期间你在做什么？”宋离问。

“我……”刘朗之一时语塞，陷入沉思。

宋离又问：“为何不继续准备来年科举？”

刘朗之似无话可说，缄口不言。

忽一阵女声传来，道：“我家相公是在我兄长来过之后才开始这样的。”

宋离闻言，眉头微蹙，心中不满。原本两个人的咨询加入一个沉默寡言的陆生也就算了，现在楚月娘也来插一脚，让他极为不爽。可也无法多言，毕竟是自己没有说清，只得耐着性子问了下去：“他和你说了什么？”

“……”刘朗之闭口藏舌，似有难言之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宋离有些沉不住了，遂道：“陆生，能否请你带月娘至院中回避？”

楚月娘不明就里地瞧着宋离，不免委屈。

宋离也知她委屈，但为了咨询的顺利进行，只得出此下策；否则，不仅咨询无法进行，效果也会受到影响。

陆生默不作声，起身领着楚月娘离开了堂屋。

“我们继续，”宋离转头微笑道，“可否请问朗之兄在家中排行？还有家有几位兄弟姊妹？”

刘朗之大抵没想到宋离会问这个，微微一愣后才道：“老、老二，还有一兄长一幺妹。”

看来处在一尴尬的地位。宋离心想。

“与家中关系如何？”

“就是寻常关系。”

“家中可有他人考取功名？”

刘朗之摆首，道：“只我一人。兄长务农，幺妹已出阁。”

“你为何来此参加科举呢？”

“只为得一功名，方才出人头地。”

“为何？”

说到此处，刘朗之一声长叹：“我家本是农民，本不指望能出一官员，而我正巧展露出此等才能，也就顺势而上，考取功名，让他们刮目相看，也让他们了解自己的眼界是何等短浅。我早已立下誓言，不得功名不回阳江。”

“此等才能是指？”

“我三岁识字，四岁读书，五岁便能赋诗，皆无师自通，可家中并不重视，直到二十三岁才考中举人，后又来此参加小考，却未通过。”

宋离听闻他的故事，不免感叹：这大概就是一个天才的陨落吧，可见教育的重要性。不过，他的背景薄弱，也难怪楚家看不上他。

话谈至此，宋离对刘朗之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自小排行三子之老二，不如老大受器重，更不如幺女受宠，只能通过科举出人头地，赢得家长瞩目，这是他的压力之一；楚家看不上他的出身，定不免嘲讽，这是他的压力之二；妻儿苦楚，家境堪忧，是他的压力之三。

“恕我直言，此番落榜对你的打击似乎颇为沉重，你似乎对自己已经失去了信心？”

刘朗之闻言一愣，低声道：“不是……”

“那为何不继续准备科考？”

“我……只是……”

“需要时间来缓缓。”

刘朗之轻咬嘴唇，颔首默认。

“你可知有世人年过花甲仍在科考且未得功名？”

“嗯……”

“你自诩天才，且不容失败，为何？因为只一次失败便能让你心生胆怯，将自己全盘否定，怀疑自己。但你可知郭元振曾道：‘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真金不怕火炼，你如此畏惧，怕不是因为自身无才，全靠吹嘘？”

本以为这刘朗之能够振作起来，却不想他闻之更显失落，哀叹道：“我兴许是真的无才吧……”

这下事情可复杂了，安慰不成反而更加郁闷了。

宋离心中一慌，恐酿成大错，怔怔道：“那我、我们这次的诊治就到此为止，七日之后，若你有意，可至文彬书院找我。”语毕起身，离开了堂屋。

一出门便见楚月娘端着一碗乳汁从灶房走出，将乳汁交由宋离。宋离接过乳汁，鞠躬致谢，而后望向陆生，后者站立在院中央，不倚不靠。

“你站着不累吗？”宋离道。

陆生照旧不言，转身欲离开此地，却在迈出脚步后一顿，随后脚步轻盈地继续往前走。

宋离会意，笑道：“你还挺细心的。”

“向来如此。”陆生冷不丁来了一句。

“你是说细心还是脚步？”

陆生瞥了他一眼，眼里既有嫌弃也有无奈。

宋离见状，立马道：“你那什么眼神？有话直说啊，别藏着掖着。”

陆生清眸一颤，忽地握住宋离的右手手腕，后者一惊，碗中的乳汁洒落了几滴。

“你、你干嘛？”宋离不明所以，眉头紧皱，心中满是疑惑及抱怨。

只见陆生拉着他的手，将他的手臂摆在了胸前的位置，用他长长的衣袖遮住乳汁，幽幽道：“此处风大，当心落灰。”

宋离呼出一口气，白了他一眼，道：“那你不能直说吗？”

陆生无言，不作解释，径直向前。宋离叹气，端着小碗快步跟了上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