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柳时 一（2/2）

柳家儿子也是无家狗

这是幼时同龄人都唱的歌谣，如今又在村里小童们的口中响起来，也不知是哪家缺德的大人想出来伤人的办法。不过细细想来，其歌词倒也更为符合实际了，他柳时不就是没了家的一条狗么？柳时在母亲坟旁搭了个小棚子，可他整夜的睡不着觉，便将铺盖裹在身上，守在母亲的坟头说话。这一晃就是大半年。

这天早晨柳时醒过来，感觉身体一抽一抽的疼，尤其腰部简直针扎一般，疼得厉害。往外一看，地皮湿

漉漉的，草叶子上挂着足足的水，这才知是昨夜下了场透雨。下雨好啊，这田里的庄稼还有救！正咬牙慢慢活动着身体，听见有人远远的喊他名字。

不出所料，是琼儿家那口子。他一向胆小，虽说时常带些酒肉来看柳时，但都是远远的喊他过去，不敢下到坡这边的坟地来。

琼儿家那口子姓翟，年轻时大家叫他翟小匠，如今人到中年，大家就称他翟老扁，是因他有一次做活时将锤子砸到了自己手上，落了个畸形。可柳时却不习惯叫得这么亲热，他说不出来，但总觉得翟木匠对人好，只是出于一种顺便，既然不费什么事，便顺便地讨个好名声？柳时无从猜测，只是心里不大喜欢，可村里只有翟木匠一人愿意来搭理他，柳时心里还是感激的。

翟木匠拉着他絮絮叨叨半个时辰，终于还是说出了中心意思：想要柳家的老屋。柳家的老屋破烂了，值不几个钱，可那块地的位置好，给柳时这种纯正的庄稼汉是可惜了。何况人家翟木匠忙前忙后的，在柳时身上花了不少钱，柳时纵然心里不是滋味，却实在拉不下脸来拒绝。可问题是，一旦老屋给了翟木匠，自己为娘守完孝以后又该住什么、吃什么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村的地理位置好啊，往东南有青阳城，向北是平尧，那可都是繁华的地方，一弯腰就能拾一大把金子，也就是二、三年就能成为有钱人。你要是去的话，那路费全包在我身上。”

柳时是个粗人，并不能想到机关算尽之类的词，但他想到翟木匠能有耐心跟自己耗上大半年，也真是不容易。闷着头想了半天，柳时低声说了一句：“我这个人，又笨、又倔…”

话还没说完，翟木匠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一言不发，甩手走了。

这天晚上柳时在坟头和母亲说了一夜的话，说着说着，感觉肚里的委屈都没有了，身上也不酸疼了。有娘真好！直到天都完全放亮了，柳时才想起来，原来前一天是他的生日。

从那以后，翟木匠也不来了，陪着柳时的只有他娘孤零零的坟茔，还有那首刀子般的歌谣：

柳寻泉，丑又笨

丑的邪神都怕见，笨的福神不搭理

柳寻泉，笨又丑

柳家儿子也是无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