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2/2)
屋内比较暗,江柔借着窗外透过的黄昏光晕,勉强看见角落一件卫衣上有一条黄毛土狗,坐立不安,一会儿刨地,一会儿弓着背原地转圈,喉咙里发出近似呜咽的声音。
里面的气味不太好闻,江柔微微蹙眉,后撤半步:“它生病了吗?”
聂希泽说:“她快要生了。”
江柔睁大眼睛,果然看见那狗胀大的肚子:“那……那……”
她头回见这种景象,惊愕之余甚至有一点隐隐的激动,那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我前几天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太能走得动,你看她的前腿有些瘸。”
“嗯……”江柔点点头表示看到了。
“她身体太弱了,营养不够,自己分娩恐怕有危险。”
“哦……”江柔摸摸下巴表示理解。
聂希泽从门边提起自己的书包,扒拉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她:“这里有干净毛巾、剪刀、棉花、线、碘伏、生产时候补充营养的罐头。”
“嗯……嗯?”
江柔指指自己,一时没能获取他进一步的信息:“给我?”
“对。”聂希泽说,“狗一般在半夜至清晨生产,这一只今晚就要生了。”
江柔仍然指着自己,脸上写着不可置信:“可是我能干什么?”
“给它接生啊。”
“不不,你应该去找兽医。”江柔说,“我来的话,他会死的。或者,我也可能会死。我没生过……我的意思是,我没接生过。”
聂希泽完全不理会她,一边比划一边说:“很简单,一般来说,小狗出生,母狗会自己舔破胎衣、咬断脐带。但她体力不济,可能到第三只的时候就没力气了,这时候你帮她把小狗拉出来,撕破胎衣,在距离小狗肚脐大概这么长的地方绑紧棉线,这么长的地方剪一刀。然后刀口处涂消毒水。”
江柔听天书一样看着他。聂希泽又交代了很多,一边说一边看着腕表,语气越来越急促:“我时间不多了,江柔,它的命在你手里。”
最后,聂希泽这么说:“你可以不来,但我希望,不,我恳求你过来。”
几乎在他说完最后那句话的同时,聂希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又看了一眼江柔。
江柔和狗被留下了,她懵了一阵,想去找聂希泽把话说清楚,可推开门一看,聂希泽早跑个没影了。
就连那九只猫,也没了踪迹。
这人……真的不是妖怪吗。
……
“菲菲,你怕狗吗?”那天,江柔和叶菲菲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我特别怕狗好吗。”叶菲菲说,“我还小的时候,我哥搞回来一只金毛,据说很温顺,可还是把我给吓的半死,哭了一小时没停!然后我爸只好把那狗牵走了……你怎么问起这个,你喜欢狗?”
“不,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打了五针狂犬疫苗。”
“这么惨啊。要我说,这种动物必须要好好管管才行。干妈也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她对这类动物毛发过敏的。”
“过敏?”
江柔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的裤脚和鞋——还好没有沾上猫毛。
“唉,听昭远哥说他们今天有社团建设,要去刷夜。上大学真好啊,我也好想快一点上大学,可是我上大学的时候昭远哥都大四了,很少会在学校了吧……而且我也不一定能考得上南大。”叶菲菲已经进入了下一话题,江柔心里揣着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配合着她。
回去后,江柔依旧心神不宁。晚上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很久也不能入睡。这档子事,要搁从前,她做也就做了,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最多也就是被爸爸捉回去挨一顿狠批。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没有人会批评她,她很清楚,在这个家,她拥有某种特权,享受着全家人小心翼翼地“优待”。即便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会很容易获得谅解。正因如此,她才更觉得别扭。
夜里一点多的时候,外头下起雨来。江柔听着雨滴吧嗒吧嗒搭在窗户上的声音,拳头在被子里攥了又攥,终于还是翻身起来。
穿好衣服,她从柜子里摸出空包,装了些杂物进去。又找出雨衣披上,脱下鞋子拎在手里,踮着脚悄悄地下了楼。家里只有沈姨的卧室在一楼,而她只有周六周日才会在李家留宿,平日都是按照朝六晚六的工时为李家操持家务。所以江柔谁都没有惊动,很顺利就从大门处摸黑出去了。
雨势骤急,江柔把书包整个掖进雨衣里,闷头跑出去。小区的警卫很严,只有后门的值班员年纪稍大,值守相对松懈。江柔偷溜过去,仗着身高优势,从值班室窗台下猫着腰迈小碎步而出。
夜深人稀,大雨冲刷世间万物。主干道上车辆极少,江柔感觉穿着雨衣的自己像一只大蛇皮袋子,被风刮得左摇右甩,即将乘风归去。她穿过马路,拐进老巷。那里排水系统不好,雨水很快就积成一滩。江柔淌水而过,鞋袜都已经湿透。没走几步,迎头看见一伙小青年嬉嬉笑笑的,打着伞往外走。
江柔想起来,主巷里有一家KTV。量贩式KTV自从十年前进入上海钱柜,到现在终于慢慢遍及各大城市,大有取代曾经的卡拉OK之势,非常受年轻人的喜欢。她和那些人正面迎上,其中两个却突然停了下来。
“乖小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