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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的流言,谁爱谁评断(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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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君没想到肖洱一个大二学生,竟然自己在外面还租了房子。诧异归诧异,终究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在离开前,又重复了一遍医嘱。

肖洱送走谭君,慢慢脱掉身上全部的衣服。她赤着身子走进浴室里,打开花洒,任水流自头顶流下。

昨晚她摔下去的时候,身上受了不少伤,有淤青肿大、挫伤擦伤。水流划过,痛得身体微微战栗。

肖洱从浴室出来后,一头栽进卧室的床上。

一觉睡到二十七号下午。

可能是发烧了,肖洱一直觉得口渴。可她不愿醒来。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到一座巨大的水晶宫殿,四周皆泛着莹白的光彩,还有流动的水泽。她在宫殿内,外头有五彩缤纷种类繁多的生物:珊瑚丛、海葵、各种鱼儿……只是宫殿的形状古怪,上下一样宽,看不出结构。

她在原地留下记号,就沿着墙壁一直走一直走,走得快要累了,才摸到一处墙角。于是换了方向继续走,这一次没多久就又有一处墙角。

肖洱爱上这个游戏,她贴着墙一边观赏外头的鱼群,一边慢慢地前进。

两长两短,肖洱走回了原点。

她有些发怔,在脑中勾画这座宫殿的模型,长方体的水晶宫殿……在她有限的认知中,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宫殿。

这是个问题,肖洱开始深思,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什么样的宫殿,会没有门窗、没有桌椅、没有所有应该有的东西呢?

她的背脊爬上一股凉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宫殿,这是沉在海底的一座水晶棺材啊。

她心里有了这个念头,立刻恐慌起来。伴随着她的恐惧,原本空荡荡的棺材里,似乎有了其他事物。她定睛看去,下一秒浑身一震,堵住了嘴巴——那是一团血红色的、初具人形的胎儿尸体。

肖洱的腿一软,跪了下去。她眼圈发红,不忍心多看一眼,只垂着头,低声呢喃: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可是,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曾经飘荡在无尽的海面上,折磨了她无数个日夜的声音:你以为,这是你的孩子吗?

你以为死在海里的这个,是你的孩子吗?

……

肖洱在极端的惊惧里醒来。

瞳孔微微放大,冷汗淋漓,她仰面躺在床上,发根尽湿,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她手脚冰凉,关节剧痛。大出血加上长时间的不进食、不进水,肖洱的身体如同蝉蜕一般,单薄而脆弱。

加上她浑身毫无血色,整个人像是从冰冷的深海棺材里刚刚爬上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肖洱觉得自己会死在这张床上,不管是渴死饿死还是休克而死。

可她最终还是爬了起来。

如果结局已定,肖洱希望,所有事情都能有一个妥善的收尾。

她的腿脚像是萎缩了似的,使不上力气,连走路都打飘。稍有大幅度的动作,眼前就一片漆黑。贫血带来的体虚,伤痛带来的寒战,迫使肖洱微微佝偻着腰,如同古稀老人般蹒跚地在屋子里行走。

只是去冰箱里取一瓶矿泉水,就耗去她大半体力。

她喝得很慢,每吞咽一下都要花费很大力气似的。目光也呆滞迟钝,望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半天也挪不开。

喝完400毫升的水,肖洱花了一个小时。

想打电话叫外卖,可是手机早就不知丢到哪里找不到了。

肖洱只好换了衣服,带上钱,下楼去买食物填肚子。

距离小区最近的是一家馄饨店。

肖洱挨到门前,居然看见了正在买馄饨的陶婉。

她买了三份,两个大份一个小份,都打包带走。

这个时候她在这里买馄饨,大概是要送去一条街外的酒吧给聂铠他们。

陶婉也看见了肖洱。她很惊讶,快步迎上来,说:“学姐,我好几天没看见你,发信息也不回,我好担心你出事呢……”

肖洱说:“我的手机可能丢在活动中心了。”

“你脸色太差了,是不是不舒服啊?”陶婉说,“去医院了吗?吃药了吗?”

她脸上的关心半点掺不了假。

陶婉比之自己,干净洁白得像没有被踩过脚印的雪地,她善良而温柔,即便面对一个曾认作为潜在威胁的人,也不吝惜关怀。

肖洱望着她,在心里说,她总有一天,会变成聂铠的不可取代。

自己呢,差一点又要成为破坏一切的元凶。

若真的生下孩子,如王雨寒所说,在未来的某一天被聂铠知道了,那他身边的姑娘到那时又该如何自处?

肖洱,你就承认吧,你自私得近乎残忍。

孩子没了,对所有人都是一桩好事啊。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恶,除了你,没有人会盼望这个孩子活下来。

陶婉觉得眼前的肖洱和那天与自己在三楼交谈的学姐,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她形容不好那种感觉,只是潜意识里觉得,现在的肖洱,看起来不太好。

陶婉还想说什么,聂铠打来了电话。

“喂,小铠。”

“你在哪儿?”

“你唱完了?汪玉东刚刚让我出来买几份馄饨,我一会儿就回去啦。”

“告诉过你多少次,别让他们瞎支使你。”那边的少年脾气不太好,声音很大,肖洱听得一清二楚。

陶婉有一点抱歉,微微别过身子,小声说:“好啦,知道了。”

可他还是很暴躁地说:“你脚不是崴了吗?乱跑什么?”

“哎呀,也没什么大事。”

“行了,你在原地不要动,我去找你。”

陶婉轻吐舌头,笑容微微扬起。

肖洱静静站在一旁,她确切地感知到胸口里生生的痛意。

可因为最近这几日,身体承受的各种超越生理极限的痛苦太多,她已经很能忍了。所以,心揪成一团,脸上也不过是个麻木平静的神色。

陶婉挂上电话的时候,她和肖洱点的馄饨都快要出锅了。

她回头看着肖洱,脸上还有一点红晕,说:“学姐,我想过了,既然我真的很喜欢他,就应该牢牢把握住。这样就算以后失去了,也不会觉得后悔。”

肖洱点点头,声音干涩:“你想清楚就好。”

“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你还是比我更了解他一些。”她轻声说,“能不能,帮帮我呢?我真的不想看见他难过,只想让他一直开开心心的。”

肖洱看见女孩子的眼底满是期许。

陶婉比自己更有资格爱他,谁都比自己有资格。肖洱在这一瞬间觉出了自己的悲哀。

她把人生过成了什么样子,才会到头来,连爱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肖洱微微低头,掩去了自己唇角苦涩的笑意:“好。”

说话间,聂铠就到了。

肖洱不愿这副模样见他,更不愿被他发现什么不对劲,便端着馄饨走到店里最角落的地方,背对着店门埋头吃馄饨。

“你来啦。”陶婉很默契地不拆穿肖洱,微笑着对来接自己的聂铠说,“给你买了大份的,三鲜馄饨。”

“嗯,走吧。”聂铠把钱付了,拎起三份馄饨,对陶婉说,“自己能走吗?”

陶婉吸吸鼻子,仰头软声说:“那我要是说不能走,你背不背我呀?”

聂铠闻言,面上微微一僵,到底还是半蹲在了陶婉跟前:“上来吧。”

肖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仿佛一尊石塑的雕像,只是面前的馄饨碗里,起了涟漪。

她以为自己已经深陷在最绝望的沼泽里了。

可是还不够,老天还要让她再尝试嫉妒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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