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2/2)
“他未曾瞧过广辽的疆土,未曾见过百姓的哀乐。”
她摇了摇头,话语似叹出来一样轻:“我自大山大河中走来,自市井妇孺中走来,自以为什么都不必同他说。”
“如今我才明白,我见过蜀郡山谷的幽空,却未曾见过南巡时壮阔的黄河。我见过贩夫走卒的安乐,却未曾见过战乱时颠沛流离的难民。我见过英姿勃发的绝尘骑,却从不清楚有多少籍籍无名的兵士曾握紧手中剑弩,视死如归地拼杀。我未必懂得什么是江山,什么是百姓,什么是战争,他又从何懂得呢?”
李栖梧将嘴角柔弱地扯了扯,凤目阖得小小的,似被风沙割了,防备地眯着。
“我应当……”
李栖梧咽了咽喉头,垂下眼帘,将话头对着单薄的胸骨,道:“我应当同他说,去踏一踏你的疆域,听一听你的百姓,瞧一瞧最渺小的虔诚,和最博大的山峰。他便会懂得,高山易征,人心难得。‘为君之道,必先存百姓’,得百姓,守疆土,事生产,兴四海。”
“这才是,”李栖梧抬头,“天下为臣。”
顾安陌心头一震,抿住风沙覆盖的双唇,微酸的鼻腔被牙关的坚毅驱赶干净,眼中隐隐含着比天边的光亮更夺目的晶莹,她捏紧手中的长枪,默了一会子,才道:“你……”
李栖梧摇头:“不。只是有些遗憾。”
“回不去了。”她哑着嗓子轻轻说,她的心态早已同最初不同,迟来的话也毫无立场再讲。
一句说完,她便侧拉缰绳,轻轻喊了一声马,四蹄错响往山下走。
顾安陌望着她瘦削的双肩迎合马背的律动左右微晃,暗叹一口气,三两步上前跑在她身边,李栖梧却兀地停了下来,怔怔转头望着势态渐弱的火焰,空落落的眼里茫然同疑窦一闪而逝。
顾安陌挑起一声鼻音询问她,李栖梧皱着眉头笑笑,忽然道:“不知怎的,有些怕。”
“怕?”顾安陌失笑,瞧了一眼李栖梧手背上的刀疤,很有些回不过神来。
李栖梧摇头,将蹙起的眉头放开,睫毛温柔地交缠,好一会子才分开,缓声道:“好似许久未见她了。”
她甚少有这样直抒胸臆的时候,这一句又来得汹涌又突然,甚至无从追问究竟是什么令李栖梧想到了那个人。
顾安陌望见李栖梧的嘴角温柔而隐秘地勾了勾,湿漉漉的,像一滴突兀地绽在黄沙里的泉水。
李栖梧将脸庞埋下去,同未说出口的半句话一齐掩在夜幕的阴影里。
好似,再也见不着她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