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百年梧桐（2/2）
烧烤摊子前还没有几桌的人。
又因为下起了小雨，更是有一桌要结账走的客人。
如此的，飘了些许冷清。
“许组长。”计长心走到那小桌子旁边，脚勾着个小板凳，她就坐在了上面。
不知为何，许荆看着计长心样子，心里有点儿慌。
她脸上嘴角挂着血，衣服微潮，穿了带血的薄外套，隐约能看见里面身上也没几处好的了，就像是从死地里刚刚爬出来向他申诉的。
许荆是觉得有些对不住计长心，没说话。
计长心牙咬开了桌子上一瓶啤酒的盖子，灌了一口，算是解了口渴，用不在乎的语气道：“行了，许组长，你把这小子带回去交差。”
她看了一眼许组长，心知他是怎么想的，但觉得正常，我们也不是什么深交，不了解，而且那么多人的生命，怎么有说什么就相信的呢？那才叫傻。
“我……我我……”许组长还没蹦出第二字来，叹了口气，诚恳的道了句：“谢谢。”
“许组长，你回去再查查，这小孩儿没那么简单……”计长心偏头看了眼少年，心道：他身上的气味到底是谁的，这么熟悉。
她伸手将少年身上的小芽给拔了，没处放了，直接插进了头发里，拉过少年，推给许荆，道：“许组长，还是跟上次一样的流程。”
依照规定：平冤司逮捕恶灵，去除死气后，将恶灵交接给当地公安局，由公安局和阵灵所合力把恶灵送往监狱关押。
恶灵被去死气的头五年里，身体中还是会有残留，为防止余下的死气伤了人，阵灵所会给公安局一个锁，直到将恶灵身上的死气彻彻底底的清完，锁便会自然的消失。
许荆看计长心如此，也是没记在心上，道了句：“知道了，那……你这……”
“养几天就好了，我们的车还在那儿，许组长，我跟闻燚先回去了。”说完，计长心便站起，拿着刚刚她开的酒，道：“这瓶酒我拿走了，下次再见，许组长。”
闻燚对着坐在那里的人，道：“再见。”
许荆看着二人来的快，走的也快，有些脑子转不来弯，一会儿，等二人走的远了，才道：“再见。”
计长心刚走到能看见卡车的地方，眼前一黑，手上的酒瓶子也掉到了地上。
她本想找个支撑物，可抓住了闻燚的胳膊。
他被计长心往下拽，他一只手挡住了面朝地要再错几秒就面沾土泥的计长心。
计长心的视线已经模糊，耳边的声音什么都听不清了，但意识好像还有一丝的清醒，她似做了一个梦。
一个关于……那个少年的梦。
也应该又不是梦，当是嫩芽的缘故。
恶灵身上死气去，也就跟人一般无二了，之后他们身上会长小芽儿，那芽儿便包含了恶灵从形成到死气没了的所有记忆。
曾有人说过恶灵也是有善心的，他们生来带着死气，这没法选择的，今后的路，他们还是有的选，可大多数的人还是走上了那条好像注定好的路，再……也不回头了。
少年名唤沉棋，姓吴。
吴沉棋，这是一个老爷爷给他取的名字。
小区在建时，为号召国家保护环境，爱护花草的口号，也保留了一颗长了过百年的梧桐树，但画的地只有那么大，只好在四周都建了楼房。
楼是建好，人们是有房子住了，可梧桐树没有了阳光，阳光根本进不来。
梧桐树是喜光植物，然没了光的梧桐树就像失了自己的魂。
在楼建好的一年后。
有一日的晚上，有人在楼下吃烧烤，喝点儿酒，一个个都喝大了，一不小心把那百年梧桐给烧了。
梧桐燃了它的枝，燃了它的叶，就如燃着了它最后的尊严。
至此，少年带着梧桐的死气生了。
少年幸运的被小区里的一个大爷捡了。
大爷所有的积蓄都埋在了这套只有五十平方大的房子上，平时生活就靠着一千多块的退休金。
大爷捡到少年时，以为是谁的孩子丢了，可过了几日，还是无人寻少年，少年也就在吴大爷家里住了下来，给大爷也做了个伴儿。
吴大爷还办理登记了收养，给少年弄了户籍，让他成了吴家的人，在这儿扎了根。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吴大爷的身体越来越差，可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缘故，吴沉棋只能看着爷爷渐渐睡的越多，醒的越少。
最后……直到醒不过来了。
死气，是少年身上的死气。
计长心以一个旁观者看着，知道怎么的原因，可少年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爷爷没了。
他想要救他。
但失去了身边最亲近人的他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在他彷徨、无助的时候，那张从天而降的纸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试过，有用。
爷爷重新有了呼吸，他信了，照着纸上，杀了人，设了阵，可爷爷被他的火烧的只剩下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
到了时间，他马上再去试，结果被阻止……又成了这副模样……
骤然，场景如玻璃破碎，变成无边无际的黑暗。
只觉周围仿佛升着无形的热气，不是一下子，可就像温水煮青蛙，先是温热，开始都能接受，到最后在你不知不觉中，让你……死掉。
夹杂着红色的黑色，挑着点儿黄色，跟植物一般，从她的身体内部开始绕着。
那是羽毛的形状吗？
心大的计长心没太担心，因为在楼顶上就给师姐发了定时短信，她还在猜这是什么图案，就是不知道师姐看到信息会不会气死。
不过，确实有点儿过分了，信息发的。
可能当时真的是觉得有个……万一。
计长心凭着身体内的生气抵抗热气，可谁知道，它更是狠的燃了，她瞬间收回了，觉得这阵法有些许的熟，她原先应当见过的，还没等她想起那是什么。
她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也消了。
闻燚看见她甩了下头，最后还是倒在了他的臂弯里。
他能感受到计长心的身体再逐渐的发热，不是一般的热，就如她的身体里包着一团火一样，烫人。
闻燚眉头皱了皱，没在停留，拉着计长心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双手直接拦起，眼神一扫，弯着腿蹲下，手拿起了酒瓶子。
他把她抱到了车上。
外边的雨愈下愈大，拍打着车窗。
两人的天地之气都几乎用尽，所以刚刚才走过来，连瞬移都没用。
闻燚伸手触着计长心的额头，眸色一深，暗了许多。
照理来说，灵对于天气的变化的影响还挺大的，但也不至于热的比人发烧还严重，可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沉思的闻燚感觉手上温度猛然增加，是停留在计长心额头上的手燃着了一点儿火星，他收回了手，看着火星灭了，留下的一个幻影。
轮廓似是……凤凰。
他呐呐道：“凤梧阵。凤栖梧桐？”
闻燚不由马上放血，用他的血抑下了在计长心身上慢慢开始运作的阵法。
凤凰非梧桐不栖。
待梧桐死去，凤凰归来。
梧桐再次发芽，如重生一般，凤浴火而来，携怒天之火，焚烧众生芸芸。
可这个阵法只能由生气所作，此为杀阵，一出，必见血，死人，这个……明显度把控的很好，唯独在她的身体里，即使我接触了，也没大伤着我。
闻燚神色一转，道：“不对。”
若是她没有拔下，芽在少年的身上，死气，残留的死气，这是要做什么？这个阵谁下的？
那边，闻燚摸着计长心额头，感受她的温度渐渐的降了，他从她的头发上，拿出了已经枯死了的芽，还没怎么动，芽成灰，没了。
他微微低头，望着手里还涌着的黑血，眉梢上了苦意，眼尾稍显邪气，嘴角若有若无的挑着讽刺，只听他低声道了句：“真是……”
咚咚咚……
闻燚打开车门，看见叶孑然打着伞正在外边站着，神色焦急。
“计长心呢？她个死妮儿。”叶孑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那面上的担心明显。
闻燚从车上下来，道：“里面。”
“她给我发信息让我给她收尸……”说完这一句还想埋汰几句，叶孑然看见小师妹那个样子，直接噎在喉咙里出不来了，她转身看了看闻燚也是一身的血，能想到他们做了什么，眼中泛着泪花，忍着哭腔道：“闻燚，你还好吗？”
闻燚点了点头道：“好。”
他觉得自己要去安慰一下叶孑然，可还是不知道怎么去说，最终只能拿出兜里的纸巾递了过去。
但这个动作也好似有用，让叶孑然情绪平和了，使她回到了平日里冷静又爆炸的大姐姐模样。
“这车先停到这儿吧！在这个地方，也不会被开罚单的，你们俩上我的车，先把你们都送回去，这些树，等我明天来给种了。”叶孑然说着，走到另一边，开了门。
闻燚也没说话，默默过去，和叶孑然一起把计长心弄到了她的车上。
闻燚抬头，这时才看见后座的地方坐了一人。
他竟是没有感觉到，刚刚。
那女子涂了一个正红色口红，大波浪卷长发，眼尾有些细纹，眉毛微弯，眼睛封着经风遇雨的阅历，这么热的天，她倒是穿了一个黑色大外套，把自己裹得是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了脸。
她……是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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