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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半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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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成钰手下没停,让笨手笨脚的少爷搭把手,气喘吁吁的好歹换了被子。

看到他重新躺回干净的被褥里,段成钰又拿着他这几天换下来的睡衣,要给管家去浆洗。

“浴室里和床底下还有两套。哦,还有柜子上也有。”项家麒虽然把脏衣服扔得到处是,但好歹还能记住扔在哪里了。

段成钰抱着一大堆脏衣服和被褥,没一会又气鼓鼓的从外面回来。

“这些人,欺人太甚。他们不给洗,说只能烧了。”姑娘在管家那里碰了钉子,小脸通红的说。

项家麒倒无所谓:“烧了就烧了吧。拿钱差他们下船去再买几套就好了。”

段成钰看着他那些个睡衣,都是上好的棉纱面料。半新不旧的,正是穿的舒服的时候,实在不舍得扔。

她又出门,把被褥扔给管家,随他们要烧要扔。又嘱咐他们买几打棉布手帕来,要浆洗过,晒好了再拿来。剩下的睡衣她抱回来,拿进浴室,放在水盆里,打算手洗。

她把睡衣泡在水里,拿着胰子小心的搓洗袖口领口。那上面似乎还带着他的甘草味。

“朱儿。”那人不肯老实躺着,披了衣服站在浴室门口道:“你家里人,对你好吗?”

他看见他的小朱儿如此能干,心里怀疑段家人根本没把它当小姐伺候着。他们搬走的这十几年,到底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我现在没有家了,这些事总要学着自己做的。”段成钰这些干活的本领,大多是逃出来后现学的,学艺并不精,只是在毫无生活能力的项家麒面前逞能罢了。可是这样的本领,已经让项家麒揪心的要命。

“怎么就没有家了呢?你还能永远呆在法国不回去?就算在法国,也不要苦着自己好不好?朱儿,你今后的生活有着落吗?你记得,不管走到哪,碰到难事,都有一个从璧哥哥可以告诉。就跟你的亲哥哥一样。”

段成钰不确定这是不是一种客套,或是对于自己几天以来照顾的回应。但她的心像是皮筋上的洋画,转来转去,最后微微颤动着,显出本来的样子。不再紧闭大门。她不知为何,对这个刚刚认识的花花公子,愈来愈信赖起来。

她背对着项家麒点点头,又赶紧低下头去搓衣服。一下下搓得格外卖力,以至于睫毛上的水珠轻颤,抖落在水盆中,化作泡沫。

项家麒这间船舱,格局与成钰那间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有一扇可以打开的窗子。窗户很小很小,只有一个团扇那么大,想是怕人从里面掉到大海里去。但即使是这一面扇子的阳光与海风,也让人心怡。

成钰把几套棉布睡衣洗好,两个人一起拧干。把两把椅子搬到窗口来,向管家要了个竹竿,竹竿搭在椅子中间。

淡色的睡衣在竹竿上码开,像一盏盏白旗。被海风吹拂着,飘进心里。他俩,也不知道是谁先向谁投降……

夜间毕竟两人都睡的不安稳,午后的阳光一照,朱儿的眼皮便不听使唤。项家麒怕她不好意思睡,就先假寐。待到姑娘倚在沙发上,头垂到一边,项家麒才放心的躺好,也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天昏地暗,似乎是上船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项家麒再醒来时,头上有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成钰的脸近在眼前。

“退烧了。”成钰脸上有笑容,眼里却有失落。

“真的?”项家麒自己也摸来摸去,从额头摸到脖颈,又把手伸到被子里摸胸口。果然哪哪都是微凉的。

“看来……是好透了。”

“那我要出去告诉船医,然后,咱们两个就自由了。”成钰还是扯着嘴角笑。

“朱儿……”他想阻止,可是能有什么理由阻止呢?他只得悠悠的说:“谢谢你。这回多亏了你。”

“你好了,我就放心了。”成钰摇头,示意他不要谢。

“你的喘病,那晚发作的太骇人。不要不当回事,其实……你不该一个人留洋的。”成钰轻声说道,像是嘱咐,也像是埋怨。

“我会小心,二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行我就转回三等舱,大通铺,一发作准有人知道。”

成钰气的抬手,又不好意思打:“不要胡说,在和你说正经事呢。”

“嗯嗯,我也正经。朱儿,你来我这里的事,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说,若薇他们。”

成钰没想到他看似粗枝大叶,其实还是很心细的。她感激的点头:“反正我不会告诉别人。”

“得令,都听朱儿的。”明明是他先说的,结果他成了听令的。段成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还有一样事。”他说着披上衣服,翻身下床来,走到桌前。找到段成钰昨日画的半张山水。自己研墨,低头沉思了半晌。然后落笔写道:

肆间初见小梅姿,风韵依然似旧时。

画图愿买折枝写,无奈囊空惟剩诗。

落款上还盖了从璧堂主人的章。

成钰见了微微一惊,她自然是想到了自己颈间的梅花记,但她不知从璧何时看到过那记,忍不住拢了拢衣领。

项家麒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只是埋头道:“我要先写了诗,我怕朱儿若是懒了,不想画了,这画就荒废了。题好诗,那人把画拿到跟前,仔仔细细的吹干,然后叠好。

“记住了,若是有了难处,来找从璧哥哥。”这是段成钰临出门前,他又嘱咐的一句话。

门外船医和船长已经在等待。船医给项家麒仔细检查、确认他已经痊愈,连连和他道歉。项家麒倒是不在乎,只是趁机告诉船医,要求他不要声张成钰来照顾他的事情。船长听了好消息,若不是顾及到成钰是中国姑娘,险些要拥抱她。一场隔离的闹剧这才谢幕。

成钰揣着那幅画,回到空空荡荡的屋子。坐着发愣。门口响起开门的声音。先是脚夫提了行李进来,然后是傅若薇和陈宗庆一先一后出现。两人亲亲热热的互相埋怨着,贴的很近。一看便知,两人夫妻之名,恐怕是做实了。

“成钰,我们回来了。你这几日好吗?都做什么打发时间了?”若薇一边指派着脚夫搬箱子,一边问坐在沙发上的成钰。

成钰恍如隔梦,赶紧应付道:“没做什么,只是睡觉,做了好些个梦。”

她知道,如今这浮生半日的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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