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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台唱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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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秋和张世权,一个是名伶,一个是书画大师,各自有丰富的感情经历,却始终在精神层面支持着彼此。他们的友谊超越了性别年龄和爱好,不掺一点杂念,却能延绵不绝。

项家麒给李逵引荐了段老爷。老丈人对书画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一概不敢兴趣,只是客气了几句,就径直回去了。

待到只剩两个人时,项家麒按下张世权的肩膀:“你包厢里有闲人没有?我和岳父母来的,他们都不懂戏,我又得拘着,实在是别扭,要不去你那里喝两杯?听个痛快。”

张世权脸上却是一脸严肃。

“从璧,和你说个事。你莫急。”

”怎么了?是照夜白的事?”项家麒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见世权点头,他的心一紧。

“是这样。北平那边没有截住。据说宋哲元派去的人,稀里糊涂,连姓叶的都没找到,就回去草草交差了。如今,这画已经到了英国画商手里,下一步就要交货给日本人。”

这是项家麒能想到的最坏的打算。他本想,若是画被姓于的带到了上海,还没有交货,他可以去找聂老板。毕竟租界里是他的势力。可是,太晚了。画一旦到了外国人手里,就没有办法了。

他身边有把椅子,项家麒摸索着坐下。一股深深的自责袭上来。他本来是有机会拿到画的。去年夏天,荣宝斋老板就跟他提过,溥儒要把画出手。过年时见到那画商于老板,他也可以出更高的价把画截胡。给宋哲元打电报时,他过分相信他们了。如今,最不愿见到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段老爷独自回到包厢。成钰自然要问项家麒的去向。知道他和张世权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之处。但坐等右等,快半个小时了,还是不见那人踪影。

她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和父母打招呼,出去找项家麒。

成钰估计她是在张世权的包厢里,这不难找,这戏楼的伙计最是八面玲珑,哪个贵人的包厢他们不清楚?

一个伙计引着她,往走廊的尽头走。走到一半,成钰却在椅子上看到了她要找寻的身影。

“他在那里,麻烦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成钰掏出钞票,打发了带路的伙计。

戏楼的包厢延绵数十间,被这条走廊贯通着。走廊里铺着金黄色的地毯,墙壁是猩红的软包,被金色的壁灯和墙线隔成一块一块的。走廊边摆放着一把把暗红丝绒面的椅子。剧院里锣鼓点一浪高过一浪,衬得这里是一派繁华下的萧索。项家麒坐在椅子上,壁灯的浮光掠影下,竟是落寞寂寥。

“从璧哥哥,怎么在这坐着?”成钰快步走过去拉他的手,触到他指端,寒霜沁肌。

那人看是成钰,想笑,却身不由己。

“是不是不舒服了?”成钰自然以为他病了。

他只是喃喃摇头道:“朱儿,咱们回家好不好?”

“回我家,还是公馆?还是……北平?从璧哥哥,出了什么事了?”段成钰从未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项家麒。在她印象里,那人永远是举重若轻的样子,甚至有些玩世不恭的调皮。

“是照夜白,北平没有截住。”

“怎么会,他们不是说尽力去办吗?”

项家麒把苍白的手指放在心口上说:“山河凋零、战乱延绵,那些个人,哪里顾得上古董。谁在乎呢?只有我这个痴子伤心罢了。”

成钰也失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扶住项家麒的肩膀。两人在锣鼓喧天中沉默相对。项家麒垂眼呆坐了良久,才缓缓起身道:“回去吧,你父母还等着呢。”

“咱们要不要叫车先回去?”成钰看他脸色很糟,担心的问。

那人微微苦笑道:“这么好的戏,不看可惜了。”

回到包房,雀跃的段太太早就等不及了。

“从璧呀,我打发下人先回家里,让厨子赶紧做夜宵。外面叫的虽好,但是不如家里的干净顺口。你这些天辛苦了,好好犒劳犒劳你。”母亲兴奋得语速快得跟汽车似的。

父亲也难得沉不住气了,一脸喜色的说:“咱们爷俩喝两杯。从璧,你酒量如何?”

成钰急忙拦着:“爸,从璧累了。他气管不好,最好不要喝。”

项家麒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不碍事,我酒量虽差,但还是要陪岳父尽性的。”

父亲一拍大腿:“这就对了,还是从璧痛快。”

到了家,一进餐厅,已经闻到了饭菜的味道。段家最近请了个粤菜厨子,做的广式点心很精细。长条餐桌上已经摆了烧卖、虾饺、萝卜糕和酒酿圆子。这香气传到项家麒鼻子里,却完全勾不起食欲,似乎还生了些呕意出来。

段老爷差人去开了一瓶绍兴陈酿,忙不迭的温了,倒在小酒盅里。

“来,从璧,你来了这么多天,咱们还没好好吃一顿饭,今天总算得了机会,先干一杯。”

项家麒举杯,心中无奈,饭他是天天都坐在这椅子上吃的。只是段老爷没好好看他一眼罢了。他项家麒不在乎钱,但是从他本意上,是不愿意用钱买亲情的。他的亲生父母兄弟,因为钱而与他决裂。他何尝不渴望超过物质的感情呢。但是如今,为了成钰,他不得不屈从于现实,哪怕他知道岳父母的热情是功利的,是不牢靠的,他也只得用钱粉饰太平。

他随着岳父举杯,碰了杯沿,一饮而尽。那酒温温的,混着苦涩甘甜滑进胃里,有一股混合了麻木的痛楚,从腹中蔓延到心里,再到四肢百骸。

后面的对话,项家麒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是机械性的应付丈人,机械性的笑。他心里告诉自己,不痛快的时候,笑笑就会好些。胸口里的疼,也会缓和一些。可是随着段老爷喋喋不休的问到银行的事,问到他家里的事,他再用力的笑,也无济于事,心里的绞痛一波接着一波,痛到连说话都是折磨。

成钰就在身边,项家麒知道自己忍不下去了。他在桌下拉成钰的手,无助的看向她。成钰摸到他手心里的冷汗,顾不得父亲在身边,急急的问:“怎么了?”

项家麒面白如纸,握着成钰的手微微发抖。段老爷也看出他脸色不对。

“从璧,你是不是喝多了?”

项家麒拼尽最后一丝清明,点点头,扯着嘴角笑道:“岳丈,我酒量……太差,对……不住。”说话间,他的脸色迅速转成灰败,已经大汗淋漓。成钰想扶起他,他却双臂抱在胸前,弯了腰伏在桌面上,死死咬住嘴唇。

段老爷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醉酒成这样。他忙着喊下人,让拿醒酒汤来。

“这只喝了两杯,怎么会这样?”

成钰却是带了哭音喊道:“爸,他不是醉了。快叫人备车,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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