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1/2）

辰时，燃城的清早已经分外热闹。西四大街两旁摆完了早早出摊的早点摊儿，包子豆浆油条酥油稿一应俱全，还有子夜熬煮的红豆粥，喷香热腾，直看得人口水横流。

在一片清晨的吆喝声和鸡鸣之中，一个熟悉的黑衣男子已经手提一袋新鲜刚出炉的馒头，手捏一颗雪梨，快步往城郊丰潭镇上走去。

这人，便是前些日子在落梅山庄与白鹭门接亲大喜之日横冲直撞，佯装过路乞丐的段小风。

段小风招呼好了影子十一任务，便要去见一个人，一个最该在沈百霜与白慕飞婚礼上出现，却并没有真的出现的人。

也是他的“主顾”——刘家俊。

刘家俊此时正寄住在燃城同窗好友范平家，范平父母皆是农户，大清早就起了床去田里下地干活，范平则是拉上了刘家俊，带上自家酿的香米酒再去镇上最出名的坚果老七家买了点爆炒花生米，在后院小菜园里赋诗闲谈。

段小风当日同刘家俊说，第三日来找他，当真就是第三日来找他，还不忘带上那日刘家俊说的燃城最好吃的李家包子。

段小风还是段小风，仍是那日刘家俊跪在湖心亭边，哭着喊着时见到一脸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段小风。

但一路追随沈百霜至今，刘家俊的心情却逐渐发生了变化：他本以为自己与沈百霜是心意相通，然而沈百霜却一声不吭与他人定了亲，甚至定完亲后完全不说一声，就擅自断了来往，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愿解释。

他本来想着，沈百霜大抵是被人强迫的。毕竟，她只是一个女子，在皆是绝世高手的落梅山庄，实在是太过于弱小。

可这些与沈百霜不得相见的日子里，与范平一家的相处，他却渐渐想通了一些道理。

若沈百霜有一丝丝的不愿意，若沈百霜有一丝丝的信他，他纵然是身死也会奋不顾身带着她远走高飞，有多远走多远，若是无缘享受余下此生的幸福时光，便珍惜眼前人。

可是，沈百霜没有，她欣然接受了亲事，亲手缝制了嫁衣，踏上了远嫁白鹭门之路，这途中，半月有余，她有无数次机会离开，她都选择了留下。他给她留下了无数次的讯息，她却视而不见。

而进燃城，则是最后一次……他托段小风前去拦路，再让沈百霜选择一次，他没有选择自己亲自去，是想给沈百霜留一条后路，若她真的甘之如饴，那便祝她此生与白慕飞和和睦睦。

而白鹭门这几天风平浪静，毫无任何消息时，即使段小风还没来，刘家俊也知晓了结局。

他早已经能够平静面对沈百霜的叛离，或者说从一开始，这就是一桩一厢情愿的痴情。

沈百霜不在意，他也应该放下，往前走。

段小风见他神色淡然，原先苍白瘦削的脸，似乎看起来也红润了不少，想他在此处与好友叙旧，倒是做对了，便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我都不需要再多言了。”

刘家俊倒是十分不好意思，道：“还要多谢段爷热心帮我，找到不屈（注释1）一家让我寄住。这几日我在这归园田居，心情平静了不少，过去是我太过狭隘，如今开阔心胸，倒是有另一片天地。”

段小风点点头，屈起一只腿，坐在石凳上，继续坑着雪梨，看上去十分不在意，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便多加打扰了。只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还有一样东西，我必须要交给你。”

刘家俊似乎已经料到了段小风所托之物，平静道：“我已猜到了……段爷，你将此物扔掉吧，我心火已灭，再也不需要它了。”

段小风似乎有些唏嘘，叹了叹气，道：“你可是想好了？”

刘家俊似乎有些自嘲道：“我意已决。多谢段爷一路仗义，若无段爷替我解开心结，刘某此时怕是已经殒命……”

“诶？”段小风似乎不是很受得住，连忙打断他，“我算是怕啦。段某收钱做事，不过是桩买卖，不背你们俩的情债。东西我已替你放在了钱通当铺，掌柜同我是旧识，你什么时候又想了随时可取。”

话毕，段小风见了见身边一旁始终不发一声，文质彬彬的范平，道：“范公子，我见你面有祥色，此次会考，怕是有好事。”

范平知段小风并非寻常人，传说中的逍遥仙，其占卜术便是一绝，连忙道谢：“多谢段爷吉言，若是中举，我定当送上家酿十年好酒，亲自送往东庭湖。”

“哈哈哈。”段小风十分豪迈地拍了拍范平的肩，随即看了一眼刘家俊，道：“即使如此，段某便告辞了。刘公子、范公子，珍重。”

随后，刘家俊只觉得眼前一晃，段小风已经轻功而去，眼前似乎像什么人都没来过，只留下一层黑色衣袖的虚影。

是个奇人呐，段小风。

刘家俊在心底想道。

沈百霜与刘家俊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结束了一桩生意的段小风并不轻松，此时他正在赶往百里亭的路上，这是从其他城途径宴京必经之处，商人喜欢在此处歇脚，久而久之，许多村民便在此建了客栈、茶肆，许多商贾甚至在此做交易、买卖。晚上，百里亭不仅不会寂寥，反而十分热闹，过往的村民、商贾在此处开市，便叫做“百里晚市”，是京州奇景之一。

当然，段小风自然不是来凑热闹的，他的下一个主顾约了他在此处相见，他心中有些许疑虑，便暗自在附近逛了逛，心下已猜出几分，这才坦然赴约。

人道是，神鬼哭什么都知道，却不知世上哪来的平白无故的神人，皆是要靠着长年累月的训练才能如此观察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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