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那时她的身子已坏尽，冰儿也只是在最后苦熬，她数度要春蕊离府，倔丫头就是不肯，那一日迟迟不见春蕊回来，她就知道不好，收到消息后枯坐一夜，哭出了血泪。

她一直强撑只是想等冰儿在她这个无能的娘亲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给她穿上漂亮的小衣，扎上好看的小辫子，然后一把火烧了蕙芷院，同时也烧了她和冰儿在这府里所有的痕迹。

仅此一个卑微的希望而已，可隔日徐巧儿就等不及了，闯入院中，将她拖出院外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鸳鸯和几名凶神恶煞的仆妇牢牢制住她的挣扎。

现在忆起，李芷都能感受到那一日的奇寒，徐巧儿一件织锦镶毛的斗篷从头到脚紧紧包裹住，却在她眼前无情剥去冰儿的小袄，她可怜的冰儿自生下来就受尽病痛，那一刻寒风凛冽中双眼无神的盯着娘亲，连轻喊“啊、叭”都没了力气。

她放声哭喊、痛苦求饶，以头撞地只求速死，存一分希望她死去后，徐巧儿就会收手，冰儿毕竟是林青轩的女儿，可徐巧儿张狂大笑，“姐姐，一个又聋又哑的病秧子，何苦作孽还要她看清世间繁华，妹妹帮你一把！”

那是两根三寸长的长针，正正对着冰儿渐要失去意识的双眼……

“啊！！！……”李芷悲愤叫出了声，痛苦的将梳妆台上的一应小物拂了个干净。

“小姐，你怎么啦，作甚要，你别吓我，小姐……”春蕊手中直梳跌落，望着突然悲痛欲绝、两眼充血的李芷，慌张大喊。

触到春蕊天真、不知所措的眼神，李芷心募的一软，转头望向镜中自己失态的模样，惨然一笑，走至一地的凌乱中蹲下，默默的捡拾瓶瓶罐罐。

“小姐，你放着，小心割伤手，紫草，紫草……”春蕊迅速上前拉开李芷，扶着她坐到美人榻上，高呼着小姐新提上来的大丫鬟。

紫草本在准备早饭，听到唤声连忙跑进来，看到这一幕发了懵，春蕊喊，“愣着做什么，快来收拾。”

李芷伤感的侧头，望向远处碧蓝的天空，她知道自己心中有魔，她很想将前世每一个对不起冰儿，对不起她的人，全部以牙还牙，狠狠折磨一番，要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却不能够。

菩萨说她身有功德方有了重生的机缘，如若心怀复仇之心，机缘耗尽，冰儿新一世的安华无望，为了冰儿，她答应了菩萨绝不主动为恶，面对仇人，她可以忍，即便忍到肝肠寸断。

春蕊低头边收拾着，泪也流个不停，小姐醒来后平静至今，有条不紊的安排府中事务、铺头生意，她竟傻傻的以为小姐的伤痛已经过去。

“小姐，已收拾妥当，早饭紫草都备好了，今儿厨娘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羊肉包子还有……”春蕊慌张大叫，“小姐，你的手流血了……”

李芷低头去看，方知先头捡起的一只碎掉的玉露瓷瓶，被她紧紧握在掌中割破了手心。

春蕊大呼小叫张罗着拿来热水、伤药还有纱布小心包扎好，犹自不放心说，“小姐，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方稳妥。”

李芷淡然笑笑，抬手拂去春蕊眼角的泪花，“无须，吓着你了吧，我没事。”

春蕊忍了又忍的热泪哗啦啦流落，“小姐，婢子真是没用，不能替小姐分担，呜呜呜呜……”

“傻丫头，小姐是自己傻，如今都还参不透，与你何干。”

“小姐，你就不要再纠结了，和姑爷和美过日子，来年生个大胖小子，不用理会徐巧儿那个妾嘛。”

李芷眼中一闪而过深深的忧伤，心道，傻丫头，我参不透的不是情，而是恨！

她站起身，打起精神露出笑容，“行了，去吃饭，孙叔等会来，记得沏大红袍。”

“放心，婢子记得，孙哥也喜欢喝呢。”

李芷屈指刮上春蕊的脸，揶揄道：“女大不中留，恨嫁了吧。”

春蕊面上发热，急急分辨，“婢子冤枉，婢子是想者孙哥也辛苦，来了也给他沏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