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2/2)
琈流双手搭在船舷,稳了稳心神。
船身依旧摇摇晃晃,缓缓靠近长垣桥。
灯婆婆终是掀了帘子,紧了紧身上的冬袄,招呼姑娘们下了船。
长垣桥下的木船空了,长垣桥上婆婆面前的灯摆满了。
琈流同其它姑娘一样,隐了身形化作灵体进了灯里。
放眼而望,灯婆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卖灯老妪,她的灯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花灯。
甚至没有街边老妪的走马灯那样惹人喜爱。
但灯婆婆只是安安静静坐着,也不张嘴叫卖,来往人匆匆,她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天色愈晚,暗色与江面融合,星星点点的灯照彻长廊楼阁,盛满江舟。
周身嘈杂。
琈流低头看自己的灯,上头描着一幅雪景。
加之自己实在没什么本事,只能擦出一点点微弱白光,那雪景便愈发显得惨白惨白的。
旁的秋霁灯上,画着一枝栩栩如生的并蒂莲,里头红的火光更是衬得那花看起来越发娇艳。
琈流于是觉得自己更惨淡了。
恰转眸间,眼前多了一个人,拿起秋霁的灯。
“老人家,这灯怎么卖?”
灯婆婆终于抬眼。
是个模样端正的公子,笑意温润。
“二十文。”所有的灯都是二十文。
男子给了钱,转手递给了身后的姑娘。
灯婆婆又垂了眸,像是在打瞌睡。
“阿宁,给你的。”男子笑意不减。
那姑娘倒是有些害羞,接过灯,甜甜道:“谢谢朗哥哥。”
是并蒂莲。
秋霁同琈流说过,元宵夜,男子赠女子花灯,意在表露情意。
唤作阿宁的姑娘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并肩下了桥,灯杆尾端的灯铃微微晃动着,流苏一摇一摇,出了视线。
琈流忽然很是怀念秋霁摸她头的时候。
她走了,往后就不会有了。
琈流抿了抿唇,缩在灯里,盯着自己青白色的灯铃看。
青白色的玉铃铛,白色的流苏。
她闭了眼。
今年大抵是卖不出去了。
……
戌时过半,灯谜尚未猜完。
人群熙攘。
桥端底岸暗处的少年掬起一捧江水,朝南而立。
身于红尘,念及往昔,唯以江水代金樽一敬。
“以众生,敬青禺。”
指尖水落,无常以恸。
十五月圆,月华昭昭。
自此,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