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香墨(2/2)
宋知妙道:“他为了送我已经绕了一大圈,我恐耽误他进宫的时辰,在街头便下车步行。”
说到这里,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枚木牌举到上首:“这是女儿怕回府后又现在这种情况,特意向国师大人讨要来的。”
容家自齐国开国以来就是重臣世家,是大齐顶尖的世家大族,以环尾蛇为族徽,在许多证明身份的物件上都会镌刻。赵氏母女没想到她当真是去见了容成,一时间都没有上前来接宋知妙手上的木牌,林太尉远远地看了一眼:“即便有这木牌,又怎么能证明你是今天拿到的,不是从前就有?”
宋知妙沉默了几个数,突然轻笑:“爹还想要女儿怎么证明?”
林太尉从桌上拿起一张信纸,随手往她的方向掷过来:“你先解释解释这是什么吧?”
宋知妙登时脸色一变,犹豫着没有上前去接。林惜乐察觉到她神色不对,扭着腰把纸从地上捡起来娉娉婷婷地走到她身前,把纸丢到她脸上:“爹问你话呢,刚才不是有问有答嘴皮子很溜吗,怎么了,变哑巴了?”
信纸上是沈袭的笔迹,写的正是“见信如晤,三日后郊外郦因亭见”。宋知妙将褶皱的信纸展品,伸手在纸上抚了抚,又放到鼻下轻嗅了嗅,看向林太尉:“爹没有仔细看过信吧?”
“这等伤风败俗的东西,我仔细看它做什么。”
宋知妙道:“前两年琉球国使臣来访,进宫了一些金丝香墨。皇上很喜欢,便送了三批给三位肱骨大臣,分别是国师大人,御史大夫周大人,还有爹您。”
“是,那又怎样。”
“金丝香墨香味清甜怡人,与一般石墨不同,且写过的字在阳光照射下会隐隐闪金光,对吗?”
她说到此处,林太尉已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吩咐一旁下人把信纸重新呈回去打量。宋知妙低着头:“女儿见识短浅,也是偶尔听大娘说起过这种香墨,不知是否认错,还请爹明鉴。”
林太尉拿着信纸打量了一阵,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赵氏到底伺候了他多年,察觉出宋知妙所言非虚,忙道:“或许是周大人或者国师大人送了些到镇南王府上吧。”
“御赐的东西,岂能随意送人?”宋知妙冷笑了一声,“二娘最清楚了,府里的贵重东西向来与我无关。既然我与沈郡马都不可能有金丝香墨,那么这封以金丝香墨所写的信,自然不是出自我们之手。”
她话音一落,林惜妍对着林太尉跪下,深深拜倒:“爹爹明鉴,此事与惜妍无关。”
林惜乐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跪倒自家姐姐身边:“爹爹,姐姐绝不会做这种事的,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宋知妙一开始打金丝香墨的主意,主要是考虑到有这东西的人很少,且林惜微和周府四小姐周吟婼的关系又不好,很容易就能洗清嫌疑。其次太尉府库房的伙计说金丝香墨已经赏赐出去了,但她跟春晏讨论了几个时辰,都没讨论出到底在谁手上。
苏韶信佛后吃穿用度都很简朴,且她也旁敲侧击过,应该不在苏韶手上。接下来不管林太尉是给了心爱的独子还是给了最看重的大女儿,于她而言都不是坏事,咬住一个算一个。如今从林惜妍的反应看来,当初应当是在她手里。
宋知妙跟着一起拜倒:“今日惜微所诉种种绝没有半句虚假,若有丁点隐瞒,天打五雷轰。”
反正她也不是林惜微。
林太尉揉了揉山根,冲她们挥手:“好了好了,此事就到这里吧,都下去。”
赵氏原本已经打探清楚,这小贱人的确是出府去幽会了沈郡马。只要能将这件事抖落出来,别说跟容成定亲了,凭皇家对靖和郡主的宠爱,怕是会让她这辈子都过不好。但没想到这贱人就像提前知道了她会告状似的,不仅拿容成出来做挡箭牌,还反诬了她们母女一手。
她越想越气,看向自家老爷:“就……就算她是去见容成,但未出阁的小姐擅自出府,还私会男子……”
“够了!”林太尉斜眼瞪他,“惜微也是为太尉府着想。你若实在闲得慌,还是回去好好管教自己女儿吧。”
宋知妙没忍住,低着头偷偷笑了出来,一晃眼却发现林惜妍正盯着她看,眼神里满是怨毒之色。她也没打算在林惜妍面前装模作样,冲她眨了眨眼,用唇形无声地比划了三个字:“承让了。”
林太尉训完赵氏,便将四人都遣了出去。他坐在椅上,盯着那张信纸看了会儿,突然轻笑一声将信纸收回抽屉里:“已经没人了,还躲着做什么?”
书房后的隔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珠帘被轻轻掀开,有人缓缓从里头迈步走出。暗棕色绣着银丝的外褂,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双手轻握摆于腹前,一举一动满是端庄娴雅。正是据说已经前往浮罗寺拜佛,要三日后才能回来的苏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