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阴·庙鬼(2/2)
周涣收手:“可我同你相处这么久不见影响,可见是谬误。命运什么的我才不信,命运该如何是由自己决定的,轮不着别的东西管教。”
买完书本在回府的路上偶遇吵架,一片哗啦声,却是一个秦楼楚馆的姑娘向青年嫖/客扔衣服扔竹竿扔板凳。
“你个开水烫的瘟猪,我辛苦为你凑赶考钱你不安心读书也就罢,跑去和那个什么公子厮混,我没你这么不知羞耻的相好,你滚!”
衣服砸青年身上,他抖了一下,姑娘愤然离开只剩他伸出去的手,青年露出迷茫的神色,捡起衣服失魂落魄地走了。周涣叫住他,但看到他的脸,怔了怔。
分明是一张形似女人的脸,面颊饱满,细眉杏目,镶嵌在这样一颗男人的头颅上如同画皮鬼画了张不合适的脸,好看却又渗人。
围观群众显然没注意到青年的异常,纷纷指指点点散了,楼里传来姑娘的啼哭。青年面无表情道:“有事吗?”这一刻他的脸恢复原样,是张清秀的书生粉面。
周涣笑着摇头,青年跌跌撞撞地走了。路人咋舌道:“霞抹是遇人不淑,一颗真心糟蹋在书生身上,那余公子是出了名的纨绔杂碎,三天两头召集些狐朋狗友玩闹,可怜霞抹还盼望那男的娶她,惨哟。”
回到贾府,周涣将书本递给宋宋,因为婆桫的文字与外界并不相通,宋宋可谓目不识丁,需要尽快识字,他叮嘱若是不懂的可以问他,话落想起刚拜师时自己也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小文盲,是师父教他识字读书,让他写自己的名字。
因为罗刹女晚上才现身,大忙人崔大人不放过任何一点儿闲暇时间地往贾府送来文书。宋宋叼着毛笔,桌底出现一双满是泥泞的手,她踹开示意八宝安分点,晚上就等着她大显身手,她才不想拖后腿,八宝翻了个白眼不满道:“谁和你闹了?我分明在和大黄玩。”
她往桌下一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桌下踞着只周身泥巴的黑鬼,一只白生生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大叫一声,泥鬼露出尖利的五指冲出去,方向正对着刚转身的崔大人。
间不容发,判官笔将它钉在廊柱上,泥鬼“叽”了一下四下挣扎。崔珏轻蔑道:“庙鬼?”
这是庙鬼,又称泥鬼,一种庙宇里由泥土变成的低阶小鬼,泥塑身子,胆小如鼠,唯一喜欢的就是偷吃香油,没什么害人的本事。
雨师妾放下文书飘然而至取下庙鬼。鬼天生怕聻,寻常鬼物只是被聻看一眼便浑身颤抖,更别说置于掌下,这下觳觫不堪叽叽乱叫,情急之下作势要咬她,雨师妾松手,看着庙鬼消失的草丛悠然道:“它是来找东西的,跟上。”
庙鬼左拐右拐来到处小院子。那院子盖着普普通通的瓦片,种着普普通通的花草,门口坐落着两尊普普通通的小狮子守护半掩的门,但普普通通的庙鬼一接近就被不普通的吉光弹开了。
庙鬼咕噜滚了圈栽到草地上,脑袋被阳光一晒顿时滋溜冒烟,倒着身子看到雨师妾走近,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砰砰砰地磕头,请求阴君出手拦下吉光。
有意思,刚还咬了她,现在却磕起头来,还真是不记仇。周涣心想。又想知道这里藏了什么,让胆小的庙鬼值得从城隍庙来这。
雨师妾广袖一挥,吉光顿时瓦解,庙鬼感激地冲她叫了声,便窜进屋子翻箱倒柜。
只见庭院坐落偏远,花草葱茏,一只菜花蝶翩翩飞过,大黄举起爪子扑蝴蝶却一头栽进花坛,站起来的那刻发出悲壮的狗叫,瞬间如山颓倒。周涣走过去笑道:“大黄,这还是你生平第一次这么窝囊,难得啊。”
大黄气愤地龇牙,刨出一堆碎瓦烂石就要撒气,手掌挡住狗嘴,周涣扒开烂叶与土,只见是些碎陶酒杯,除此之外阳光下石头堆有什么东西晶莹发亮。
原来是颗琉璃珠子。雪白浑圆。
宋宋凑过来道:“咦,看起来好像弹珠哦。”
崔大人:“小丫头,你这么熟悉?”
“哼,那当然,我在婆桫弹雀都是用黄金夜明珠和砗磲石的,百发百中从不失手,我还知道什么鸟该用什么弹珠,比如说野鸡适合用金珠子,又重又疼,一下就能打晕然后饱餐一顿。”
周涣沉默了一下:“我觉得你和某个人会非常有话题。”仰头看云,为什么他的周围充斥着有钱人,而他却贫穷得一枝独秀呢?
庙鬼听到弹珠立马冲进来抢珠子,宋宋叉腰说这是他们找到的。周涣注意到庙鬼的独眼旁有个拇指大小的凹印,示意安静,看着庙鬼把珠子宝贝地搓了搓,小心翼翼把琉璃珠子放进眼眶,在他们面前手舞足蹈、吱哇乱叫。
原来是它的眼睛,怪不得它只有一只眼,周涣豁然明白这家伙闯入贾府是为了什么。
雨师妾眄了庙鬼一眼,问道:“你平素住在城隍庙,谁把你的眼睛带到这,又为何要袭击崔大人?”
庙鬼吱哇乱叫又开始手舞足蹈,可根本没人听得懂它在说什么。倒是崔大人想起偷袭那幕,冷冷地甩袖子剜了庙鬼一眼,哼了一鼻子,反思是哪招惹了这畜生。
他是天子殿、崔府与十八层地狱三点一线的忠心判官,兢兢业业,爱民如子,莫非近日十八层地狱去多了让这恶鬼记恨上了?可他崔某一身正气,就算去地狱也是为了赏善罚恶,这鬼物怎可以这般敌视他呢?
他觉得名节受辱,又愤又气,边感叹悲夫崔珏边要离开,刚挪开步子,门口传来声响:“这门怎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