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得凉州意外声（2/2）
倘若林晚雨在探寻的途中生出什么意外，又当如何。
倘若，没有倘若，苏崇光思绪飘的极远，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拉了回来。
其实林晚雨这个人，完全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种单纯无害之人，他的内心细腻深邃，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凝重缀在他的瞳光中，他却常常用粗犷的方式将其掩饰掉，让自己看起来质而不俚。
苏崇光无暇顾及天空中飘着的几朵云，晶莹透亮的溪水也直接趟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幽深黑暗的洞口前，洞里面看起来阴冷寂静。近在咫尺的洞口吹来一阵似有若无的桃花香，古藤上的枝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正午时分，却感觉身后掠过一个黑影，不禁后脊发凉。苏崇光心下更慌了，四处张望了一下，复而屏住呼吸，站在洞口唤道：“林昀。”洞里是死一般的沉寂，想要吞噬掉一切，苏崇光不敢多想，又朝着洞口叫了一声：“林昀，你在里面吗？”
正伏在洞中洞边探寻的林晚雨听到动静，以为是跟着他的那人寻来了。霎时停住手上的动作，迅速吹灭了火折子。在一圈一圈的回声中，辨出了苏崇光的声音。
这才站起身，没有答话，而是将手里的火折子吹亮，缓步移动，刚到洞口，就看到额头冒着汗、气喘吁吁的苏崇光虽然冰冷却冒着火光似的盯着自己。
“苏师兄，你怎么来了？”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意料之外一点。
苏崇光对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并不买账，一见他就目眦尽裂地质问：“我问你，近日来，你是不是故意行为诡异，惹得众人厌烦，好让你有时间能独自跑出来。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单独行动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就这么着急着去送死吗？”
咬牙切齿的苏崇光，停顿了片刻，却不给林晚雨答话的机会，又道：“我再问你，不做一个周详的计划就冒冒失跑来，即使你找到了这个丹炉，又如何？”
气急败坏，大概就是苏崇光这幅样子了。
“林晚雨，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个丹炉对你而言，找出来，也毫无用处，你这么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使得林晚雨僵住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被苏崇光抢了先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过是想让郭之远再来主动找你，脱离了昌都，没有千军万马，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将他拿下，但是林晚雨，你有没有想过，你之于郭之远不过是蚍蜉撼大树。他当真能按照你的想法来吗，你若是失败了，你父亲怎么办，周围关心你的人又怎么办？。”
“你看着你母亲死在你面前，你也想别人看着你死在他们面前吗？林晚雨，你未免太无情了一点！”
“你就不能等到时机更成熟，或者用更加理智的方式吗？”
“这个丹炉一旦拿出来，不仅仅是郭之远会来追逐你，天下之人，都会明目张胆来抢夺，不死不灭，多么大的诱惑林晚雨，你，做好了承担这一切后果的准备了吗？”
林晚雨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电光火石的苏崇光，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他骂完。苏崇光肝胆欲碎爆发一番，才正眼瞧了林晚雨一眼。那人顶着一张毫无血色惨白的脸，扯着干裂的嘴唇冲他一笑。
刚强制熄灭的火瞬间又点燃了，“林晚雨，你到底是在搞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苏崇光下意识去捉住了林晚雨企图往后藏起来的手，冰冷若铁，这冷似乎把他惊着了，条件反射的想缩回手，想着这是林昀的手，不是什么寒铁玄冰，转而似乎又习惯了这个体温，将手指覆在他的手腕处，脉搏虽然慢得像停止一样，倒无大碍，才稍微放了点心。
林晚雨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体温，洞里的温度极低，像冰窖一般，他在里面待久了，倒不觉得冷了，经苏崇光这一惊一乍之后，他才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苏崇光暗骂一声，“活该！”
“苏师兄，你别生气了。”林晚雨见苏崇光脸色稍有缓和，又像刚认识那样，讪讪地去拉扯苏崇光的衣袖，被苏崇光愤愤然拍掉了。
苏崇光冷冽道：“我没生气。”
“好好好，苏师兄你没有生气，你只是担心我，对不对？”林晚雨道，顿了顿，又道：“苏师兄，即使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面对不了，可我依然会选择这条路。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后果，但是躺在血里的人是我母亲，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她甚至做了很多好事，可是为什么，郭之远这个人，分明没有为天下 百姓做什么，却是受万人敬仰的天子，他凭什么。”林晚雨心里堆砌成墙的石头，轰然倒塌，溅起的血化成了愤怒，一拳砸在石壁上，手指瞬间血肉模糊。
苏崇光伸手去拉过他的手查看，苏崇光却兀自抽回手，平静地道了声：“无妨，不疼。”
“可是，你在流血。”不等苏崇光说完，林晚雨拉着他进了洞里，苏崇光被肃杀的寒气劈着，打了个寒颤。
“这里面有个洞中洞，周围被浓雾包围，看不清情况，一会儿你拉着我，我爬过去探探情况，也许，只是也许，我母亲就在那下面。”苏崇光简单的说明情况，和自己的猜测。
苏崇光闻言，道：“你且在原地不要动”，说着又担心他趁机做出什么别的举动来，将他一块儿拽了出去。两人走了一段路，找到一些木藤条，看着倒还结实，又找了一堆柴火，还捡来了一些石头，搬了好几趟，搬到了洞中。
地上铺了好几层石头和柴火，费了一些力气和时间就地生了火，燃起来的火光驱散了萦绕在洞口的雾气，整个山洞都亮堂起来。
林晚雨这才真切看清了洞中洞的模样。成人身高宽的洞口，周围是陡峭的石壁，往下是深不可测的黑暗，捡了几个石头丢下去，两个人趴在洞口听着里面的动静，久久没有回声，过了半晌，才传来“哐当”一声。
来回几趟，苏崇光已经熟悉洞里的地形，苏崇光又跑出去捡更多的树藤，缠在一起，一段栓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另一端挂着一颗石头，往下放，一节，两节，绳子放了许久，终于听到哐当一声，触底的声音，绳子的长度即是洞的深度。
不是深不见底，那下面必然是有什么机密，如此断定的林晚雨，将绳子拉上来，使劲拽了几下那树藤，打结的地方纹丝不动。
“师兄，你帮我拉着，我先顺着下去看看。”苏崇光本来想制止他，但是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再阻止也无济于事。
“等等，我再看下绳子紧不紧。”苏崇光又拉扯了几下，冲他点点头。
林晚雨顺着那藤条而下，藤条因为受力迅速绷得直直的，苏崇光在一旁照看着。林晚雨像一只挂在绳子上的蚂蚱，两条腿习惯性地在空中乱扑腾，试图往山壁上踩，一踩上去就滑了一下，不得已只得将全部重量附着在手上。
死死拽着绳子，一点一点往下移动，血又从本来止住血却因为受力伤口再次绷开的指缝中喷涌而出。
血顺着手臂往下，滴他的脸上，一两滴到了嘴唇上，一股腥腻之感瞬间充斥着整个鼻腔，林晚雨脑海中倏然出现农吹衣倒在血里的奄奄一息的场景。
一道强光袭来，林晚雨猝不及防，手上一松，就摔在了地上，头破血流，昏了过去。
在上面守着的苏崇光，却听见“咚”的一声，吓得魂飞魄散，扑到洞口，焦急的在上面喊：“林昀！林昀！你还好吗？能听到吗？回答我！”山洞里面只有他自己的回声，一声一声，反复叫着“林昀”，却根本无人应答他。
“林昀！你别闹！听得见吗？”苏崇光心急如焚，将藤条一点点往上拽，全部拉上来，却什么都没有。
手上沾着些什么，苏崇光在火光中，看清了那黏黏糊糊的正体，是殷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