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意，感君怜（2/2）
这就不笑了？刚才不还看着那小团子笑得春暖花开？怎么对着她说话这么不高兴的样子！难道小团子长得比她好看吗？
开始自我怀疑没处发泄的楼兰，魔爪伸向祖母怀里的小团子，嘴里喊着：“你给我下来，祖母一直抱着你这个小胖子不累吗？”小团子被充满嫉妒之情的可怕姐从祖母手里抢了过来。
脱离温暖怀抱的小团子伸着小胖爪子无力挣扎，那小模样，可爱得让苏崇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苏崇光觉得再继续坐着，实在不好，于是起身告辞：“一路上，多谢老夫人关照，多有打扰。按照方子，团儿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您请放心。在下告辞，请多多保重。”他向老妇人拱拱手，对楼兰微微点点头示意。
怎么这就要走了？楼兰眼将小胖子吊在半空中，眼神巴巴儿地看着苏崇光。
老妇人忙不迭道起身，拉住他的手道：“先别着急走，留下吃晚饭吧。明日再走也不迟。”
苏崇光正思忖拒绝之词，那老妇人又问道：“上次，小公子道没有心上人，不知觉得我这孙女楼兰如何？”
没有想到老妇人竟然如此直接，苏崇光慌不择言，只好搪塞道：“楼兰姑娘清新可人，是个奇女子。多谢老夫人美意。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那位脾气不大好，知道了恐怕要闹个不休，还请老夫人见谅。”
他说完，脸侧绯红，眼睛里面闪着明亮的光，像一汪清泉，倒映着天边的月与星光。这是他说起心仪之人的模样，楼兰心里不禁产生了一点点失落，只有一点点。
多了楼兰也是不会去认的，好在她也是个洒脱之人，大大方方地嗔怪道：“哎呀祖母，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你这样难道是怕我嫁不出去吗？硬将我推给张公子，他怕是晚饭都不肯留下吃的。”
姑娘看似不经意地这么一说，苏崇光不留下吃晚饭，倒显得小气了。
见苏崇光松了神色，老妇人又笑嘻嘻地说道：“我就安排下去，那什么，楼兰，你带张公子和团儿出去转转，看看这海宁古镇。”
于是楼兰主动拉着他，抱着小胖子，在海宁古镇里面游走穿梭。
没有蜀南郡随处可见的拱桥，也没有在小镇里萦绕的溪流，更没有叫卖的各种小吃。虽是江南水乡的模样，却全然没有江南水乡的俊秀柔美，是个冷冷清清的空旷与寂寥的镇子。
“你看，其实这海宁古镇上的人并不多，你看到的这些人，我们都是从海宁州搬过来的。天然的沙漠屏障，阻隔了外族人入侵的脚步，这里像一个世外桃源，沙漠绿洲，再过些时候，那边那条河就解冻了，到时候会有很多鱼。我们常常坐着木船去捕鱼。”楼兰介绍道，小团子在旁边附和道：“捕鱼特别好玩。团儿也喜欢。”
楼兰宠溺地把脸蹭过去，擦过团儿的鼻头，道：“你这小家伙，你才几岁，你还没上过船呢，怎知好玩不好玩？”
“兰姐姐是想留下漂亮哥哥一起玩，团儿是在帮你，你真是不是好人心。”小团子扁嘴道。
“你这小团子，谁教你的这些话。”小团子将脸埋到她肩上，不出声了。
苏崇光被小团子逗得心里暖暖的，对楼兰的话慢了半拍，道：“这儿当真是与世无争的安宁之地。”
“我姑姑，哦，就是团儿的娘亲，本来也住在海宁州，不过她身体不大好，连续两个孩子都夭折了，后来我们就搬到了这里，这个小团子顺利出生才长到了现在，没像那两个孩子一样了。别看我喜欢欺负这个小团子，实际上，都特别宝贝他。可是他也不能多跑，家里人都不敢跟他闹着玩，也只有我陪着他跑，想让他跟别的孩子无异。”楼兰将小团子放下，他伸小胖手，左边攥着楼兰的小手指，右边将自己的递给了苏崇光，苏崇光见他的手团在手里，按着团子的步子，缓缓地走着。
苏崇光问道：“西边战乱，持续多久了？
楼兰的眼神有些落寞，答道：“从我记事起，海宁州边境常年战乱，死伤无数，流民众多。不知道，十年？还是八年？记不清了。反正我很小的时候，就搬到这里了，对海宁州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我姑姑是前几年来的。说是实在生活不下去了。”
楼兰接着说：“外族入侵，不为攻占城池，他们就是掠夺资源，地里种的，全抢了去，但是不种就没有吃的，即使知道会被抢走，他们还是会年复一年的，去做这些无用功。后来饿死的人也很多，病也很多。”
她想起了什么，道：“我们这个地方，得病就相当于丧命，我看你给小团子开的药方，好多药材我估计这里根本买不到的。”
苏崇光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面，只是盲目的按照病症开了方子，没考虑到可行性，她这么一说，苏崇光便脱口而出道：“那怎么办？”
“你看那边，有座山，虽然不算大，但是好在山里植物、草药还算丰富，可以去那边采药，但是这里的人估计都不认识这些药材长什么样子，有些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过吧。”楼兰顺着他们站立的下路，指着日落的方向说着。
说完，叹着气道：“可怜的小团子”。小团子很配合的流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滴溜溜的看着苏崇光，还晃了晃他的小胖手。
这个攥在他手里的小生命，活泼可爱，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他是有能力帮他重塑气血，若是因为他明明有方法，却还是让这小团子送了命，他真是罪孽深重，这样与见死不救无异。
苏崇光原本认为，作为医师，只要告诉病症、注意事项、开个方子就算可以了，怪不得那个商人给老夫人在蜀南的时候，买了够吃三年的药，堆了一马车，敢情是这里根本买不到药材。
他也理解了明明炼丹房里面有那么多的药材了，老先生还是每天都去采药，晒干，装好，再让李乐夫送到蜀南郡上去，捐给需要的人。
对有些人来讲是没钱买，对有些地方的来讲是有钱也买不到。
但是直男苏崇光，望着那一座山，将自己的怜悯与慈悲捂得滴水不漏，嘴里不动声色道：“不过，山上都是雪，现在也采不到药吧。”
她确实想要苏崇光留下来，但是更多的还是小团子，自己的私心只有那么一点点。
苏崇光的话让她有些窘迫，她又拍着团儿的脑袋说道：“小团子，你要乖啊，不要生病，等到天气暖和了，姐姐带你去山里采药，这样你就可以健康长大了。”
小团子不发病还好，一旦发病，确实是比较难办，一天里，苏崇光的立场第二次分崩离析，问道：“这山上的雪，什么时候开始化？”
楼兰听出他的意思，连忙说：“已经开始化了，等到植物长出来，大概再过半月”。言下之意，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苏崇光想想，半月，未尝不可。虽然林晚雨叮嘱过不要再一个地方呆太久，这里周围是荒漠，也基本没有什么外地人，呆半个月，等雪化完，将那些药材采回来，再走也不迟。
海宁州，他是需要去一趟的，那里时疫一直很严重，而药材储备情况，估计也不比这里的情况好。
暮色西沉，三个人回到了院子。
苏崇光交代了商人，需要派人周边收集豹骨这些动物药材。而他自己每日去山脚下采一些简单的药材回来。
楼兰几乎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崇光身后，苏崇光基本不主动与楼兰说话，楼兰问一句，他答一句。
有时候小团子也会吵着跟着去，奈何打不过楼兰，只好委屈巴巴地在院子里望着他们回来。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起身的时候，便有天气好像暖和了许多之感。穿好衣物，踱步到渡口，一夜之间，冰河化开，缓缓向远方流去。远处，山顶上的雪已经消失无踪。
三月半了。
楼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他的，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一句话像是憋了许久，问道：“公子，你当真有心仪之人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骗我祖母，不然这么久，你为什么都不回去找她。”
苏崇光头疼地回答：“当真有。”
楼兰总觉得这只是他的推辞，不死心地又问:“那她什么样子？”
苏崇光想也不想，答道：“同你一样。”
“你是说同我一样好看？”她毫不遮掩心直口快地说。
苏崇光摇摇头，嘴角又勾起了一丝微笑，道：“他性子同你一样古灵精怪。”
“那她长得好看吗？我是说外貌。”外貌不如她的话，她倒是可以争一下的。
“大概是好看的，他眼睛像极了杏子，笑起来弯弯的，如一轮弯月。”又想起不知道海宁有没有杏子，他问道：“你知道杏子吗？”
楼兰不理他，他又说道：“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林晚雨。”
楼兰听得他声音极轻，极温柔地吐出三个音节，像是听清，又像是没听清，问道：“什么？”
苏崇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想着那个人，嘴里就念出了他的名字。
楼兰心里的围墙像无数块石头滚下来一般，砸得她无处可逃，她狼狈地自言自语道：“原来她叫林晚雨。”好像比“楼兰”好听一点，温柔一点。
原本不存在的人，苏崇光嘴里描述的样子，却越来越贴像林晚雨，导致苏崇光有些模糊的意识到，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将心仪之人，默认为了林晚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