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2/2)
虎皮面具人没想到苏崇光会这么配合,当下决定处理完武器库里的问题,去慰劳慰劳这位大医师。
最后一滴水“嘁”一声熬干的时候,老白走到门边,敲了三下锁。
守卫很快出现:“有事?”
对方过于冷淡,老白感觉自己被欺负了,向苏崇光求助。
苏崇光道:“曼陀罗药性温和,不足以作为辅助,需要用更加强效的药材促发那几位药材的药性,同时减少药材的气味,使人吃的时候口感更好,更容易接受,以免产生反胃、呕吐的不良反应。”
苏崇光一大串一口气说完,守卫一句都没有听懂,转述给虎皮面具人,就变成了:“他说药材不够。”
这句话显然与苏崇光的那句话产生的效果不一样,但到底也没办法验证了,因为守卫出去之后,虎皮面具人亲自来了。
“听说,药材不足?大医师,你可有点浪费啊,你点名要的那些药材,我可把所有的都给你了。”
苏崇光编瞎话越来越顺口:“唔,你自己提的要求,心里没数?”
虎皮面具人听完就笑了。
林晚雨:“......”他们什么时候发展成这种关系了?
被自己半道劫来的大医师怼完心情很好的虎皮面具人,亲自给开了锁,道:“去花房看看吧,唯一的一处药材胜地。”
本来还抓心挠肝地想理由,没想到虎皮面具人自己送上门来。
四个人不动声色地将鼻塞送入鼻腔中,跟着虎皮面具人往花房走去。
竹清的鼻腔异常敏感,被鼻塞戳得发痒,“阿嚏”——竹清打了一个震天响的喷嚏,回音袅袅。
虎皮面具人纳闷道:“怎么受凉了?不会啊,山洞里有炉子啊......”
竹清没有跟对手讨论身体状况的想法,拉着老白快速追上走在前面的苏崇光和林晚雨。
花房里经过一番修葺,乱石被搬走,被砸断的花草也被清理了出去。
苏崇光一眼看出墙边那几株残存的木菊花,却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摘回来,而是在花房里徘徊了几步。
虎皮面具人没有进门,林晚雨按照事先约定,走在最后放风,但是眼下的任务演变成与虎皮面具人纠缠,拖住他。
“你不进去?”虎皮面具人打量林晚雨,疑问道。
林晚雨举着吊着的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如你所见,是个伤残人士。又很不巧的,不是左撇子,进去也是裹乱。”
虎皮面具人认同地点点头道:“所以在门口放哨?”
林晚雨丝毫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对!你们这么心狠手辣,万一趁机谋害我们呢?”
虎皮面具人被他的直白噎得哑口无言,只好朝花房内望去。
苏崇光偶尔听到一句,朝门口瞥了两眼,林晚雨适才有所收敛。
苏崇光望过来的时候,正好对上虎皮面具人的眼神,他看看苏崇光,再看看林晚雨,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流淌的气息有点不同寻常。
苏崇光没有闪躲,只是很快收回目光,朝墙边走去。
花房里种植的木菊花,花朵形似钟状,白色居多,那株粉色的枝桠已经被压断,让人铲掉了,只剩下地上掉落的几片花瓣。
苏崇光蹲下身,老白跟在他身后。
竹清斜对着门,余光落在门口林晚雨身上。
虎皮面具人再往花房望过去,已经不见苏崇光的身影。
这人不在视线范围内,使他变得无比紧张。
他从不轻信任何人,即便是对苏崇光有一种忘年之交的一厢情愿,但千秋霸业在前,十几忘年交也得靠边站,更何况,这忘年交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
他往里走了一步,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林晚雨道:“你就不进去看看?”
他神色不明地试探,林晚雨怕他疑心,道:去啊。这就去。”
虎皮面具人让出通道,拿下巴做了“请”。
林晚雨抬脚往里走,虎皮面具人突然伸出脚绊了一下他,林晚雨在竹清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五体朝地摔了出去,震得后背尚未痊愈的伤口生疼。
“叮——”一声脆响,六部令摔了出去,滚了一圈,离林晚雨一尺之遥。
虎皮面具人循声望去——这不是?!
是他们!王上让杀掉的人,是他们!
他不敢随便踏入花房内部,尤其是这两日,那木菊花开了,于是他想让这小子摔一跤,引起人注意。没想到,阴差阳错,炸出来个大的!找了那么久没找到,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林晚雨顾不得痛,伸手去够从他怀里掉出来的那块六部令。
竹清道:“公子摔了。”
苏崇光闻言,吓出一身冷汗,站起身忙朝门边望去,将手巾里包好的木菊花瓣塞到了老白手里,快步走过去将人拦腰捞了起来,顺手拣回六部令。
虎皮面具人突然变脸:“来人,将他们关回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他们出来。”
苏崇光搀着林晚雨,话却是对虎皮面具人说的:“地上没有阻碍物,是你故意绊倒他的!”
虎皮面具人道:“是又如何。”
说完,几个侍卫举着长矛围了过来,虎皮面具人背着手沉着脸道:“带下去。”
四个人被关回了洞里。
林晚雨右手再次遭殃,手肘上蹭破了一大块皮,下巴也没能幸免,磕了一道口子。
苏崇光心知这人只要不在视线范围内指定出事,专程让竹清盯着他,结果还是没盯住,这人闹妖蛾子的本事不小,回回有新招。
“连路都不会走了?”
“走路不看地上?”
“那人那么粗一条腿,看不到?”
“这次表演五体投地,下次打算表演什么?”
苏崇光一连串质问,掷地有声。
林晚雨:“......”
无话可说。
谁能想到这虎皮面具人笑里藏刀,等着绊他一腿呢?
只是,那面具人开始对苏崇光客客气气,怎么会突然翻脸?
思来想去,唯一露出的破绽,就是那块被甩出的六部令牌。
“师兄,我想,阿昀可能犯错误了,我们应该暴露了。”
苏崇光正在用棉布清理林晚雨下巴上的创口,平静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竹清锲而不舍地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崇光给林晚雨擦完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唔,还好,没有破相。”
竹清:“......”
老白:“......”
林晚雨也有点慌了,虎皮面具人性情不定,万一心血来潮,直接让人把他们杀了,那就有意思了。
“师兄......”
林晚雨软软地唤了一声。
“嗯,一时半会,不会拿我们怎么样,毕竟,焚香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烫手山芋,要不然刚才在花房就下手了。”
苏崇光条分缕析:“短时间内,他们仍然是受制于我们,但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能硬碰硬。老白,木菊花拿过来。”
老白忙将包在手巾里的木菊花递了过去。
“阿昀,你听着,我晕倒焚香会怎么样,你再清楚不过,所以等我炼制完药粉,会暂时性昏迷,到时候焚香闹出动静,你见机行事。只要人都出来了洞,聚集在大殿之上,你就可以将我叫醒,叫醒的方式,是拿银针,刺我天池穴,也就是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他想了想,道:“你要是不忍心,就让竹清刺。”
竹清:“我也不敢。还是公子你自己来吧,或者老白你来。
林晚雨:“......”
苏崇光再次强调:“你们千万不要摘下鼻塞,这个药毒性非常大。以免被误伤。尤其是老白和竹清,我和你们家公子,可能扛不动你们两人。”
刚想把鼻塞取下来揉一揉鼻子的竹清闻言停住了,鼻子痒痒什么的,比起丧命,可以忍受。
“我们趁他们晕倒之后逃出去,他们即使醒过来,也是几天之后了。”
苏崇光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时,仍想着放其他人一条生路,但是他忽略了一点,有些人就是农夫养的毒蛇。
林晚雨未必觉得这是苏崇光的妇人之仁,只是这里的一切,对他们是威胁,对天下苍生,更是威胁,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
人,很多时候真的是很荒谬的存在,对自己无限宽容,对他人无比苛刻,甚至会将自己草菅人命的行为合理化,或者不停告诉所有人,试图获得他人的认同,来增加自己的信念感,到最后,几乎自我洗脑式地坚定地认为,自己手握公平的利剑,能主宰这个世界。
蚩尤族在漫长的岁月里,一部分甘愿融入时代,一部分游走在时代的边缘,更有一部分企图推翻这个时代,他们计划了多年,做了长足的打算,从利用郭之远之便,四处寻找焚香,到后来的所有事,桩桩件件,处心积虑,只是为了成为这世界的王。
推翻必定带着杀戮,百姓们何其无辜?
林晚雨思来想去,认为心慈手软最后还是会重蹈覆辙,当年蚩尤族与神农族融合之时,慈悲为怀,容忍了这样的存在,才酿制了今天的祸端。苏崇光那个单纯逃出去的方案,不可行。
他要趁苏崇光晕倒这段时间,找到关键性证据,如果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真的是林少阳,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