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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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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沉默的反应无疑是坐实了加隆的猜测。

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加隆把视线别向远处,蓝眸不可遏制地湿润了起来。

“那我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你的舍己为人了,大英雄。”

最后三个字咬的相当重,加隆毫不掩饰自己的刻意讥讽。

此刻,对面的艾欧里亚终于结束了包扎工作,加隆立刻把胳膊收了回去,似乎是不想和他再有任何接触。

看他这幅模样,艾欧里亚抬起头,看向对方的眼睛。

“我是不知道你还在这里……我以为你早就已经走了,但无论如何,这都不妨碍我做出这个决定。”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也放不下你。”

加隆紧紧皱眉,脸上的神色第一次出现动摇。

“救援队必须要离开,我的责任就是保护他们。有去无回都没有关系,但在那之前,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就想把你救出去,我没关系,至少是你——”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伤痕累累的加隆已经一把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力道之大几乎快要把艾欧里亚肺部里的空气全挤出去。

直到很久之后,加隆才慢慢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抱紧怀里的人湿透的身体,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燃烧得那样热烈:“蠢狮子……”他哑声说:“你这头蠢狮子,你没有脑子。”

艾欧里亚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进他胸前,收紧自己的手臂。

“你这一生都没有快乐过,艾欧里亚,我想让你快乐。”

十几年前,加隆曾这样对他许下承诺,那个时候艾欧里亚的回答是只要哥哥。而放到现在,艾欧里亚只是眼眶通红地抱着他,然后对他说:“我已经很快乐了,加隆。”

“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我比之前的二十年都要快乐。对我来说足够了,谢谢你。”

最后关头,留给两个人的时间非常有限。

在做完准备工作后,艾欧里亚和加隆便离开了房间,朝着畸形追了过去。

此时此刻,游轮上最后的一只畸形正在甲板上,它坐在一堆集装箱的旁边,手里还拿着残缺的□□大快朵颐。

听见有人类的脚步声传来,畸形于是放下了腐烂的尸体,缓缓抬起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艾欧里亚双手握紧那只左轮,然后抬起双臂,对准畸形的脑袋开了一枪。

砰地一声,□□中弹,畸形的额头正中央被开了一个血流不止的大口。

要是放在之前,它必死无疑,但在吃掉这么多人后,得到相当程度进化的畸形根本不曾畏惧。

这一枪打痛了它,却无法置它于死地,陷入狂暴状态的畸形怒吼着朝两个人冲了过来。

它起身之后的高度起码四米有余,身上的甲壳也比之前足足厚了一大圈。每跑一步,不止甲板,甚至整艘游轮都会轻微地左右摇摆。

畸形的目标很明显是艾欧里亚,后者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在它朝自己挥拳的一刹那,艾欧里亚扶着它粗壮的胳膊翻身跃起,打了个前空翻后,稳稳落地。

目标落空,畸形又转而去攻击加隆。

此刻的加隆已经扛起了榴弹发射器,对准朝他飞奔而来的残缺畸形,发射了一发榴弹。

硫酸弹在空中就炸开,混合着浓烈刺鼻的气味,撞上畸形的身体,彻底爆开。

见状,艾欧里亚迅速立刻补了几枪,却没想到它反应极快,甩动身后粗砺的长尾,摇摆着击中了艾欧里亚的身体。

“唔!”

整个人都被打飞出去多远,落地的同时还砸碎了集装箱。艾欧里亚满身木屑地从地板上爬起来的时候,浑身已经多处受伤,有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就在畸形趁此机会想要冲上去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加隆再次发射了最后一颗硫酸弹。

艾欧里亚急忙伸手挡住脸,却还是有碎片划伤了他的侧脸,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那团蛋白质、有机盐和电解质混合着融化,浓烟顺着甲板缓缓飘起,所有含碳成分最终与硫酸结合,瘫在地上成了一片黑色的液体。

与此同时,天上的风雨大作,如同发了疯一般,已经彻底失控。

整个地方都在解体,所有地方都在晃动,天空建模开始从最远端破裂,像玻璃一样碎成了片。

破裂的夜空外是五维空间,用手触摸不到的维度,再待下去一定会被未知的区域吞没。

几乎是同一时刻,海浪也汹涌起来,救援船在风雨中飘摇不定。

就在一望无际的洋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缝隙,它连接海与天,伫立在半空中,微微敞开,无数光线从缝隙中涌进,顿时将黑漆漆的洋面染上耀眼的金色。

站在甲板上的米罗一时间适应不了如此强烈的光线,急忙伸手挡住,待瞳孔回缩,才慢慢放下手臂。

“是出口!”

“我们找到出口了!”

“我们能活下来了!太好了!”

船上开始不断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都一脸兴奋地望着远处。相比其他人相拥而泣的反应,米罗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扭头,望向远处那艘庞大的游轮,紧紧攥住了船体的栏杆。

这时,手下兴冲冲地朝他跑了过来,“米罗教授,请下令,现在就朝着出口行进吧!”

米罗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眉间越拧越紧。

他想等他一起。

“他还没回来。”米罗说。

手下显然没听到这一句,只是用那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他。

“他赶不上了,带人走,米罗。”耳麦那头传来声音,此刻穆的声音冷酷果断的过分。

米罗却无法同意:“我要等他,就在这里等他。”

“你明明知道他已经回不来了。”

“我不相信。”米罗定定地说。

又一波汹涌的海浪袭来,几乎将此刻站在甲板上的人浇湿了大半。大家都在等着,等米罗下命令,手下更是用期盼又焦急的眼神看着他。

穆在那边移动着鼠标,冷静地观察着游轮上的情况,发现艾欧里亚的定位依然还在利维坦,而且丝毫没有要移动的趋势,心脏随之沉了下去。

他望着屏幕,默然许久,抬起耳麦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米罗,带你的人走,你等不到他了。”

“你什么意思?”

“他再也回不来了。”

“我告诉过你我不相信!”

“这不是你相不相信的问题!”穆难得一见的发了火,但却是在极力克制,他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才道:“事实明摆在眼前,由不得你抗拒。”

“……要我抛弃同伴,恕我办不到。”米罗眼眶通红地说。

“你忘了你刚刚对他承诺过什么?”穆紧紧皱眉:“他牺牲自己留在船上的意义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难道你想让他的努力白费?这条船上有多少条人命你都忘记了吗?”

米罗紧紧攥住拳头,指尖泛白。

“快走米罗!再不走你也出不去了。”穆的声线清晰的从通讯器那边传出。

利维坦这边的情况越发紧急起来,眼睁睁看着充满光辉的时空裂缝就在眼前,可救援船却纹丝不动,人群里不禁开始躁动起来,一起变得焦灼的还有GBTS总部里的指挥官。

“教授!”手下满目通红地看着他。

站在原地,半分钟后,米罗紧咬牙关,猛地转过身,终于眼眶通红地放弃了。

“我们走!”

他沉声命令,然后再也不去看那艘庞大的游轮。

“是!”手下高声回应。

伴随三层空间一阵扭曲,受伤的研究员们挨个从利维坦里走了出来,穆早已经在这边配备好了医师和护士,见到他们出来,立刻将他们先移到了安全的位置,然后进行治疗。

直到所有人都走完,却迟迟不见米罗的身影,穆有些焦急,正当他觉得是否要再派人去寻找时,就看见米罗一只脚踏了出来。

“小心些。”

他身上还背着另外一个人,那名研究员受了重伤,大腿根部有道裂口,虽然已经做了止血处理,但血液仍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几乎将绷带都染红。

看到米罗终于平安无事地踏上地面,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等医师和护士将那名研究员抬上担架,匆匆离开之后,突然就有抹淡金色的身影朝米罗的怀里猛地扑了过去。

“唔——!”

因为没有防备,米罗硬是被这一下连着撞退了数步,直到看清怀里的人,他紧拧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低垂的眼眸里蕴着一抹难能可贵的温情。

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在微微颤抖,米罗抚上他的脊背,柔声道:“我回来了。”

冰河从他怀中抬起头,双眼通红。

“您出任务为何不肯告诉我一声。”

眼睛下黛色的青黑和浓重的眼袋,一看就是熬夜多久没睡。

米罗抬起头,穆手插裤兜站在一旁,露出了招牌式的无奈微笑。

“我劝过了,但他执意要等你。”

米罗低头去看他,“以后不可以这样。”

“都是老师的错。”

“哦”米罗眯眼。

“我很担心您。请您以后别再这样做了。对我来说,担忧您的安危和被您隐瞒去向是同样的痛苦。”

“抱歉,以后不会了。”米罗答得温柔,用拇指轻轻擦掉他的眼角的泪水。

“咳。”旁边的穆咳嗽一声。

等安抚好冰河的情绪,脱掉了外骨骼盔甲的米罗一边忙着查看手下刚刚发来的有关利维坦的资料,一边朝电脑前走去。

“要想破译加隆发来的密码不难,但程序太复杂了,我需要别人的帮忙。”

穆:“现在人手严重不足,你想要谁?我去看看。”

“沙加呢?”米罗问,撩起白大褂坐上电脑座椅,脸色严肃地盯着屏幕。

“在出差。”

“卡妙”

“和艾尔扎克去了极地考察。”

连着问了两个人都不在,这让米罗本来就糟糕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

“又是极端环境下细菌提取物强化血清的课题”米罗紧皱眉毛:“那个项目不是早就停了吗?”

“后来艾尔扎克又有了新的发现,所以卡妙又回去了。”

“那个地方那样危险,还留在那里到底做什么……”米罗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悦,但与其说是抱怨,倒更像是喃喃自语。

“为了徒弟,他甘愿做任何事,这一点你想必也早已深有体会。”

说着,穆颇有深意地朝冰河看去一眼,后者表情不变,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脸颊却不可遏制地发烧,连颈部的皮肤都有些泛红。

“说的也是,”一提到徒弟,米罗紧敛的眉目霎时松了下来,脸色立刻由不悦变为了然:“……他现在可是我们中间最幸福的一个人了,我又何必挂念。”

尽管是这样说的,但他的话中却夹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惆怅。

站在一旁的穆翻了翻日程表上的计划,继续道:“至于阿鲁迪巴,他有别的事要忙,让他□□过来是不明智的。”

也就是说,现在GBTS总部里基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过来帮忙。

“既然如此,冰河,你来帮我破译密码。你是靠得住的吧”

冰河立刻站了出来,目光坚定而清澈:“请相信我,我会尽全力做到最好的!”

“好。”

经过数小时的逃亡,撒加总算带着艾俄洛斯成功地到达了地下一层,基因改造实验室。

这里存放着大脑数据提取器,能够将转化为神经元的数据重新咋爱电脑上读取出来。

电梯层停下,门打开之后,这里明显要比上一层宽敞明亮得多,连光源都很柔和。

撒加和艾俄洛斯经过走廊,左右玻璃窗内的实验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架子上也尽是些看不懂名字的药品与试剂。

明明是很大的实验区,却空无一人,冷清的不像是它该有的样子。

穿过走廊,来到与十三层消毒房类似的地方,撒加掏出钥匙开门,带着艾俄洛斯走了进去。

门口没有守卫,里面也没有敌人,偌大的缓冲间,唯有一架钢琴静静地摆放在房子的中央。

这里的温度异常寒冷,刚一进来艾俄洛斯就打了个喷嚏。撒加告诉他,缓冲间主要是研究员会客的地方,普通人只能到这里,再往里走是不被允许的。以前这里摆放了很多沙发和座椅,还有咖啡与茶水供应,但现在早就没有了。

进去的路只有这一条,可房里却没有肉眼可见的门了。撒加试着敲了敲墙壁,很明显能听到后面有机器运作的声音。

有门,但是打不开,要想个办法。

艾俄洛斯绕着钢琴走了一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轻声说了句‘原来如此’。便掀开琴盖,坐上了椅子。

看他坐上椅子,撒加没有出声,只是站在一旁,交抱双臂看着他。

艾俄洛斯双手覆上琴键之后,开始弹奏。

这是一首乐声哀伤的曲子,隐约有上个世界文艺复兴的感觉,熟悉的前奏着实让撒加愣了一下。

曲子弹完了,艾俄洛斯停下手。

感受到音波频率的震动,房间某处发出咔地一声,门随即打开,露出通往里面的道路。

“……门开了。”艾俄洛斯说。

“恩,是你打开的。”

迎着艾俄洛斯不解的眼神,撒加接着解释了下去。

“你刚刚弹钢琴发出声音,准确地说,是物体振动产生的波,与房内放置的无数个微感应器相适配,才打开了门。”

“……波?”

撒加点头,“没错,是波。再确切地细分下去会更多。在乐声术语里面所提到的高音、节奏、和弦,用物理学的语言来描述,就是振幅、频率和相位罢了。”

“原来是这样。”艾俄洛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琴声落下不久,就在此刻,呆呆坐在椅子上的艾俄洛斯忽然捂住了脑袋,从钢琴椅上冷不丁跌到了地板上,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唔!好痛……!”

撒加走过去,诧异地盯着他的脸:“你怎么了?”

对方躺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感觉头疼的快要裂开那样。这种前所未有的剧痛伴随着无数回忆的碎片,如奔涌的浪潮一样以狂野的姿态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

“好……痛……”艾俄洛斯紧闭著眼睛,痛苦地呜咽。

看到对方这副样子的撒加已经有些呆住了,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靠近。

直到数分钟后,艾俄洛斯彻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撒加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但始终警惕地盯着他的脸。

等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原本陷入昏迷的艾俄洛斯猛地坐起身,转头望向他。

一改刚刚朦胧恍惚的视线,锐利的目光如出鞘的刀刃般猛地朝他直射过来。

“……”

慌乱之下撒加往后退了一步,就见艾俄洛斯慢慢站起身,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分明昭示着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想起了所有的事。

“你……唔。”

撒加刚想开口说话,忽然觉得手臂一阵疼痛,低头去看,才发现右手肘上不知何时被扎上了一管针剂。

那淡紫色的玻璃管撒加再熟悉不过——突触端激活剂,注射之后的人会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复原失去的所有记忆。

完全不知道艾俄洛斯是什么时候给自己注射的,更不知道他从哪里偷到的这些,说不定他早就对自己有所怀疑……

想到这一点的撒加艰难的皱起眉头,伸手拔掉胳膊肘上的针筒。

“艾俄洛斯,你……”

撒加捂着手臂,咬牙抬头看他,双眸一片血红。

艾俄洛斯的视线冰冷,一寸一寸地掠过撒加的脸和身体:“撒加,如果我记得不错,上一次见到你,似乎还是在十几年前。”

“什么……?”撒加艰涩地反问,眼睛尽是迷惘。

“那些事情,我都想起来了,所以你也不该忘记。”

“难道说,我也……?”

“你不知道吗?你忘记的东西,可远比我,要多得多。”

说着,艾俄洛斯朝他迈步走过来,紧逼的态势让撒加情不自禁地后退。

在快要靠上墙壁时艾俄洛斯止住步伐,他定定地看着撒加,这过分平淡的眼神却让撒加有种无处可躲的狼狈感。

“别,别过来了!”

“你曾经告诉我你渴望光明,可是既然你能接受生命中的辉煌,为什么却拒绝承认它的不堪?

“光明背后总有阴影,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顿了许久,艾俄洛斯近乎叹息般的继续开口,“……明明两个都是你。无法割裂的你。”

撒加唔了一声,实在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嗡嗡声大作,头在那瞬间疼得更加厉害了。

这时,艾俄洛斯伸手过来,抽走了他胸前的工作牌。

“到此为止,我要去找我的弟弟了。”

话音落下,连一个多的眼神都不愿再留给他,艾俄洛斯转身逃跑,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唔……回来……艾俄,洛斯……你……”

背后的银灰色长发渐渐变成了深沉的蓝色,数十年都未改变颜色的头发,此刻却正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恢复着。

捂着头疼欲裂的大脑,撒加的眼前终于开始变得一片模糊,脑海中飞速地闪过无数旧日的回忆,那些自己刻意忘却的十三年的真相,都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再次回到了撒加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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