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作梗（2/2）

下界的三百多年里，我一次次犯了天条，飞升那日还触犯天条泄露天机嘱咐小白脸不要带十三到汨罗江畔。大姨爹怒不可遏，却还是可怜我，飞升后未曾责罚我，只私下嘱咐天家的各路大小神仙，少与我来往，免得我记起些不该记起的东西，又一次触犯天条——我上天之后，除了妹妹少司命不认识什么仙友，便十分老实。

凡人有句俗话，老实人办大事，在天上往往这种老实神，不犯天条则罢，一犯天条，不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也得翻江倒海一番。

毕竟那时,整个天界都知，人神共愤这种大事，六千多年前，我早做过一回，三百多年前，又差点做了一回。

三百多年前，我记起那桩往事太过轰轰烈烈，太过牵肠挂肚，又太过心伤欲绝，以至于最爱我的妹妹——少司命，都不得不一直瞒着我。

五年前，我刚飞升不久，便问妹妹少司命，“妹妹，姐姐自下界走这一遭回来，记性便不大好使，今日妹妹倒与我说说，姐姐三百多年前，到底为什么被大姨爹贬下了界？。”

少司命从我下界时，便有心准备一个谎言，只待有一日我回来时，能瞒天过海骗过我，让我永远想不起那些心伤往事。

一个谎言编了三百多年，说谎的时候不该战战兢兢，但我下界这三百多年，妹妹无数次化作凡人少敏暗中助我不说，还与变作个男人的我称兄道弟，日子久了，便生了兄妹情谊，突然对着女子模样的我时，反倒是纠结起来。

心中各种纠结一作祟，便言不由心起来，一不小心露了马脚，一个编了三百多年的谎言，终归纸包不住火。

事情本该是这样发展：少司命露了“马脚”，我盾着“马脚”一路寻找，最后掉进了太虚与众神挖的一个默不作声天坑。

即使不掉进这个天坑，大司命盾着马蹄一路狂奔，若没谁从中作梗，想单凭妹妹少司命的这个“马脚”，我想找到这匹六千多年前便烟消云散的马，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但若没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这世间想如果没有的事情太多，但你越是“若没”，便越往往猝不及防。

太虚老儿“冒天家之大不韪”作梗一事，大姨爹和大小神仙这些旁观者都猝不及防，更别说身在其中的我了。

太虚老儿作的这个梗，其实再简单不过了。他利用了一天家小宫娥喜说八卦的习性，将我两万年前那桩太过轰轰烈烈，太过牵肠挂肚，又太过心伤欲绝的往事借着这小宫娥之口传到我耳中。

本来便对三百多年前被贬下界耿耿于怀的我，得知了被封印整整六千年的始末，怎能不将此事闹大姨爹那？

我婆婆妈妈在大姨爹跟前闹了一场，让他想起我两万年前那桩情殇始作俑者其实是自己，怒不可遏而善心大发的他一如太虚所想，将我关进了十九重天魇魔地狱。

之后的事情，便如传说：太虚放出点风声钓大鱼，我盼着人界的小白脸能上心点，不要将爱徒带到汨罗江，日盼啊、夜盼啊、盼得骨瘦如柴一点不胖了，太虚探望了一次我，觉得该将网收拢点了，又放出狠话：“白民不死，誓不为神！”

尔后便是，，我和妹妹少司命大小两尊神逃出十九重天魇魔地狱，然后又如传说，差点被太虚一网打尽！

差点被一网打尽就是没被，为何没被一网打尽呢，其实渔民打渔，有漏网并总有漏网的时候，太虚算不得专业的渔民，有漏网之鱼在所难免，“漏网之鱼”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向孽徒体内灌入修为那天，我这位曾掌握世人数千年夭寿的大司命，第一次向老天期盼：孽徒一息尚存！——只要她一息尚存，哪怕再次翻江倒海毁天灭地，我都在所不惜。

三百多年前，睡了六千年的我终从梦魇中醒来，睁眼第一句话说，“ 她死没？”后来我想，我对民民爱够深，得才可这般直接，才会一醒来便有这么一句，“ 她死没？”，那日却换成心底这声期盼：“她一息尚存！”

下凡做了个臭道士，还颇好色的男子，成了她师父的时候，我便又爱上了她。五年前她死那日，汨罗江畔的天灰蒙蒙的，老天似想流泪，那句话藏在心底了二十几年，终究来不及没对她说。

我想说，“小十三，师父爱你，师父一直爱着你！”